景征榮看了張迎華一眼,沒接,目光轉向漆黑無邊的夜景,淡聲道:“戒了。”
明明風依舊在攪動著,這一刻卻顯得過於安靜。
景征榮的心裡突然就感到了一陣煩燥,皺著眉,終於又解釋了一下:“景安肺不好,不能聞煙味。”
聽到這話,張迎華怔了一下,明明煙頭並沒有碰到手,夾著煙的手指卻像是被灼到了一般。
燙疼了手,而後十指連心。
天空灰藍相接時,張迎華醒了過來。
床上的胖九,還有另一張床上的兩人都還在睡著,張迎華睜著眼靜靜地看一會,而後從床上輕輕地起來,進了病房裡的衛生間。
胸口一直有些窒悶,嗓子也在發癢,張迎華的手摸向口袋,突然想起昨晚景征榮說的話,手便又停住。
張迎華靜靜地站了一會,打開水籠頭,接住一些冷水輕輕地撲在臉上。
外麵的景征榮聽到了一點動靜,陡地睜開眼,懷裡的景安還在乖乖的睡著,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是身體熱了很多。
景征榮轉過頭看向身後,那張床上隻剩睡得香的胖九。
明知道隻要胖九在,張迎華不可能走,景征榮的心還是莫名一沉,立刻起來。
景征榮剛到衛生間門口,門便被打開,張迎華的手抓著門把,抬頭看著站在門口的景征榮。
景征榮也看著張迎華。
張迎華剛洗了臉,臉上還帶著水珠,鬢角的碎發被水打濕,有一縷正垂了下來,落在眉角。
如墨石般的眼裡仿佛也浸了水,漆黑清透。
好一會,兩人都沒有動。
最後,還是張迎華先動了,低著頭側過身,準備讓景征榮先進去。
景征榮過了幾秒才終於動了身體,抬起腳跨進衛生間。
兩人剛要錯身離開,張迎華的手腕突然被抓住,而後腰身也被摟住,身體撞上一片胸膛。
“哢”的一聲,門被關上,張迎華的背貼在門上。
沒等張迎華有所反應,景征榮已經低頭吻了下來。
狂亂,激烈,沒有拒絕的餘地。
唇肉被咬住,又被重重地吮吸著,唇齒間被一遍遍地瘋狂掃過,鼻息越來越重。
“姑姑。”
外麵的胖九突然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
張迎華立刻清醒了過來。
景征榮卻還沉迷其中,側低著頭專心地深吻著張迎華。
張迎華咬了景征榮一下,喘息兩聲,而後簡單整理了一下便快速拉開門走出去,再“哢”的一聲關上門。
景征榮胸口起伏,劇烈地呼著粗氣,目光緊盯著關上的門,眼神依舊迷亂著。
好一會,景征榮才有些冷靜下來,轉過身撐在洗手台上,打開水籠頭,用手接著水。
身體還在躁動著,血液飛速流竄。
簡直要爆炸開。
景征榮低頭垂目看向自己的身體,咬了咬後槽牙,而後壓著聲音罵了一句:“操,真沒出息。”
下午,景安跟胖九便都出院了。
景征榮抱著景安,走在張迎華身後,目光一直盯著張迎華,看著她抱著胖九上了車,兩人的目光短暫地碰了一下,便又分開。
“爸爸。”
張迎華的車子離開後,景安突然叫了景征榮一聲。
景征榮總算收回了目光低下了頭,“嗯?怎麼了?”
“她是我媽媽嗎?”
景征榮剛要抬起的腳,又停住。
景安的臉上沒什麼特彆的表情,仿佛隻是在陳述著一個事實:“你一直盯著她看,我沒見過你盯著彆的女人看過。”
景征榮想,景安的這句話,真應該讓她親耳聽聽。
晚上的時候,景征榮盯著床上睡著了的景安看了很久很久,終於低頭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額頭,而後走出房間,到陽台打通了張迎華的電話。
“我們見一麵吧。”
似乎怕張迎華不同意,景征榮立刻又道:“談談景安。”
電話裡沉默了很長時間,最終,張迎華沒有拒絕。
不到半小時,公寓的門便被敲響。
景征榮打開門,看到外麵站著的穿著黑色風衣的張迎華。
景征榮突然勾了下唇,壓著聲音:“真來了,不害怕?”
張迎華麵色淡淡地看著景征榮,而後轉身便要走。
手腕被抓住。
景征榮嚴整了一下表情,不再開玩笑,把門打開:“進來吧。”
張迎華換上一雙嶄新的男士拖鞋,進了屋。
景征榮看到張迎華的目光看向臥室的方向,便開口:“他睡了,你想去看他嗎?”
張迎華點了點頭。
景征榮便走向臥室,推開門,再打開小台燈。
床上的景安蜷縮成一團,他的睡相很好,一直安安靜靜的,小臉白淨,鼻梁高挺,長長的睫毛輕輕垂著,在燈光下打下一層陰影。
這是第一次,張迎華仔仔細細地看著景安,不是對著一張張照片。
景征榮也看過去,目光很溫柔,輕聲開口:“他是不是長得很像你。”
張迎華細細地看著,很奇怪,看第一眼覺得像她,再看看又覺得其實更像他。
景征榮站在張迎華的身後,離得有些近,影子纏疊在一起,親密曖昧。
“女人,這是我們的孩子。”
“他長大了。”
張迎華的心突然就顫了一下。
······
陽台上。
景征榮把張迎華壓在一側牆上激烈地吻著,在城市燈光璀璨的夜景中,恨不得把她拆骨入腹。
今天的她很柔軟,從內而外的柔軟,他能感覺到。
張迎華的後背抵著冰冷堅硬的牆,下巴被捏的發痛,嘴唇被又啃又咬,卻一直輕蹙眉心,忍耐著沒動手。
她現在心緒混亂著。
而景征榮抓住了這個機會。
好一會,景征榮終於平息了一些,頭靠在張迎華的肩膀上,微微側頭,帶著熱氣的喘息聲撲散在她的脖側:“老子想死你了,知不知道?”
真特麼快想死了。
張迎華沒出聲,被親的微腫的嘴唇在窗外閃爍的霓虹燈光中,泛著水潤光澤,輕垂著的眼裡,有些失神。
景征榮立刻就要再親過來。
張迎華終於反應過來,快速撇頭。
景征榮頓住。
張迎華皺緊眉沉著聲:“彆咬。”
屬狗的嗎?
景征榮終於鬆下心,勾起嘴角,低低地從嗓子裡“嗯”了一聲,再次吻下來。
這次很溫柔。
隻要她乖乖的,要多溫柔他都給。
沒一會,景征榮就受不了了,猛地抱起張迎華走出陽台,快步走向一個房間。
腳步聲卻很輕,怕吵醒另一個房間的景安。
可不能讓小崽子壞了他的好事。
進了門,張迎華沒掙紮。
景征榮把張迎華放到床上,壓上,一邊吻著她一邊激動地啞著聲:“寶貝,嫁給我,立刻嫁給我,我一輩子對你好,老子拿命對你好。”
張迎華的心動搖了,理智卻在快速運轉。
“他明明說過一輩子隻愛我,絕不會再三心二意。”
“男人永遠管不住自己,特彆是這些富家公子哥,他們沒有真心,有,也廉價。”
“下輩子我絕不會再愛上他,媽媽這輩子都最後悔的就是嫁給你爸爸。”
“迎華,你千萬不要結婚,相信媽媽,你越愛一個人越不要嫁給他,婚姻就是女人愛情的墳墓。”
張迎華終於清醒了過來,按住景征榮的手,在混亂中,一字一句地清晰開口:“我不結婚,這輩子都不會。”
“什麼意思?”
張迎華很冷靜:“就這樣,但是不結婚。”
這是她能說服自己接受的底線。她比誰都清楚自己強硬表麵下的弱點,女人的弱點。
景征榮的身體頓住,看著張迎華的表情,幾乎氣笑了:“你把老子當什麼?小白臉?”
景征榮咬牙狠狠地盯著張迎華。
張迎華身上淩亂,衣服都被脫了一半,表情卻平靜又冷硬。
她有心嗎?
景征榮閉了閉眼,立刻翻身離開,坐在一旁,而後冷冷地看著張迎華,手狠狠地指著門:“老子不缺女人,你要是願意做我景征榮的老婆、景安的媽媽,你今天就留下,要是不願意,現在就給我走。”
其實他想說“給他滾”,但是,沒敢。
怕他這個傻逼後悔。
張迎華沉默,而後開始穿衣服,套上風衣,打開門,乾脆地走了出去。
景征榮狠狠握著拳頭,咬牙一動未動。
他不能再犯賤。
張迎華出了門,按下電梯,手指微抖地抽出一根煙咬上。
為什麼要結婚,為什麼一定要結婚?
形式主義賦予的愛情歸屬?
可笑!
是男人天性裡的霸占欲,想要女人歸為個人所有物,像動物撒尿一樣做上標記?
之後呢?久而久之,在時間的消磨中,一切變得平淡,曾經的諾言早就忘的一乾二淨,他們依舊可以肆意妄為,不受一點約束。
那為什麼還要結婚?就像這樣合則在一起,不合則散,心裡都有著一份不能完完全全擁有的不安,隻要還有愛,就能恪守底線,就有著顧忌,就能自我限製行為,不好嗎?
她從小就發誓,這輩子她都不會像她母親那樣,沉迷情情愛愛,最後瘋瘋魔魔,完全失去自我,害人害己。
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像他弟弟那麼幸運。
所以,你看,一個人多簡單。
······
房間裡如死寂般地沉悶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的景征榮突然猛地站起來快步走到門邊,而後拉開門衝了出去。
張迎華走到樓下,聽到後麵的聲音,一回頭便猛地一把被抱住。
“行,老子認栽了。”
“不嫁就不嫁,但是我告訴你,不嫁給我可以,這輩子你也彆想肖想彆的男人了,老子會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景征榮的女人,老子依舊能困住你一輩子!”景征榮說的又快又急,不讓自己有一點猶豫的空間。
“聽到沒有!”
景征榮紅著眼眶發狠:“老子問你呢,行不行?不行老子現在就給你兒子找後媽,老子發誓現在立刻就會忘了你。”
雖然這麼說,雙手卻一直緊緊摟著張迎華。
脖子裡滴入了什麼,溫溫熱熱的,刺燙著人。
張迎華的腰被勒得發痛,嗓子很堵,好一會才終於開口:“行吧。”
試試吧。
像是對他說,也是對自己說。
景征榮低頭埋在張迎華身後,像是困獸般掙紮怒吼著:“給老子把‘吧’去掉。”
挺幼稚。
張迎華看著手裡未點燃的煙,壓下眼裡的水氣,終於勾了下唇角:“行。”
輕易不說,說了,便是擲地有聲。
其實······她比誰都偏執。
景征榮終於將張迎華轉過來,而後把她狠狠地壓在懷裡。
算了,他真的熬不起了,萬一再來一個三年五載的,她依舊是這樣固執又死不悔改,那他多虧?
就這樣吧。
實實在在抱在懷裡的女人,這麼瘦卻又這麼令人安心,夠了。
他,認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