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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溫離慢還是不搭理自己, 官家居然真的到案前坐下,還拿了本書打開,他本身並沒有讀書時將心得感想記在書上的習慣, 有了溫皇後,才漸漸開始在書本上題些字,閒暇時,將晦澀難懂的詞句劃出來, 再將注解寫在邊上。
溫離慢不想理他的, 因為她是真的很不開心,頂著那樣一張臉招搖一整天, 吃飯的時候都不許她洗掉, 太過分了!
她等了好久也不見官家上床,殿內似是沒了氣息,溫離慢悄悄動了動, 翻了個身, 便瞧見官家坐在案前,正提筆寫著什麼,一頭烏黑的長發披泄在身後,背影挺直, 她不由得看癡了,雙手交疊,下巴枕上去,其實她也沒有特彆特彆不開心,官家哄了她一天啦。
察覺到背後傳來輕盈的腳步, 官家嘴角隱隱一勾, 假裝沒注意到,將書翻過一頁, 突然背後壓來一點輕輕的重量,女郎身上清雅恬淡的香氣盈滿鼻息,連帶著他的眉眼都舒展開來,認錯態度極其良好:“是朕的不是,以後再也不這樣了,杳杳彆生氣。”
“官家不可以讓我在彆人麵前這樣丟臉。”溫離慢想起來還有點耿耿於懷,“彆人會笑話我的。”
“沒人敢笑話你。”
官家放下筆,右手往後扶住她,任由她趴在自己背上,溫聲道:“誰敢笑話你,朕就砍了他的腦袋。”
溫離慢扶著他的肩頭站起來,手裡正拿著乾燥可吸水的帕子,她直接幫他擦起了頭發,也就意思意思,她肯幫他擦就夠了,剩下的官家還是自己來,擦過了頭發,直接蹲在她身前:“作為懲罰,朕背你在殿內走十圈。”
溫離慢想了想,啪嘰趴了下來,兩手摟住官家的脖子:“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官家輕笑,將她背起來,當真繞著內殿走了十圈,一步不多一步不少,這下她總算是徹底消氣了,等上了床,聽官家念完了故事,明明已經眼皮子直打架,她卻還要掙紮著跟官家說:“其實我沒有特彆生氣,官家哄我的時候我就好了,但我就是想官家多跟我說說話。”
“……笨蛋。”
笨蛋在他懷裡沉沉睡去,他試了試她的額頭,又將被子往上拉,如今天氣炎熱,太和殿終究還是擺上了冰盆,不然怕她生痱子,晚上溫度低一些,兩人都蓋著薄被,太和殿並不算太熱,因著龍床是特殊材料製成,冬暖夏涼,但溫離慢有些貪涼,常常偷偷把腿伸到外頭,有一回官家發現時,伸手一摸,竟是絲毫溫度也無,打那之後,他便每睡一會就看看被子。
時間一晃而過,炎炎夏日過去,原以為最熱的時段沒了,不曾想秋老虎更是毒,太和殿的冰一直用到了九月份才撤下,這時候的溫度是溫離慢最喜歡的,不冷不熱,衣服穿得亦不臃腫,行動靈活,最值得一提的是,她的葡萄可以吃了!
其實上個月便結的滿滿當當,但溫離慢硬是留到了九月才摘下第一串,一大早起了身,將長發編成辮子,宮人們便準備好了籮筐剪刀與矮凳,原本由身手伶俐的小燃嗾,溫離慢卻偏要自己摘,這下可把宮人們嚇得不輕,一個個差點兒跪在地上請求她回心轉意,誰敢讓她做這樣危險的事?
秋千上爬的葡萄藤生得十分茂密旺盛,枝葉翠綠,一串串紫紅色的葡萄從綠葉中探出頭來,鮮豔欲滴,官家下了早朝回太和殿,就看見溫皇後站在秋千前麵不知要做什麼,周圍的宮女們正在勸,“這是在鬨什麼?”
“見過官家。”
宮人們紛紛下跪行禮,沒等宮女們回話,溫離慢先告狀了,指著成熟的葡萄:“我想摘葡萄,她們不許。”
換作平時,她若是告狀,官家二話不說便讓人拖出去,可今日,他看了眼高高的葡萄架,又看看那矮凳、籮筐以及剪刀,道:“他們若是許,朕才要罰他們,你怎麼又不聽話,朕說過多少回,不許你一人爬高?”
“哪有爬高?”溫離慢看了眼那小矮凳,“這也算是爬高?”
“你說呢?”
溫離慢努了努嘴,“我也想剪葡萄……官家讓我剪一回吧,求求了。”
說著還雙手合十朝他拜拜,官家捉住她的雙手:“你越來越不聽話了,前幾日是怎麼答應朕的?”
雖然嘴上這麼說,他還是答應了讓她去剪,溫離慢高興地轉身就走,官家皺著眉:“慢點!”
她乖乖放慢動作,走到秋千旁邊,拿起了剪刀開始比劃,看著她拿剪刀,宮人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她自己渾然未覺,滿腔雄心壯誌,提起裙擺就往矮凳上踩,官家大步上前握住她的腰肢,衝徐微生道:“愣著做什麼,把筐拿來。”
徐微生連忙應聲將籮筐拿起,溫離慢選了一串最飽滿最好看,顏色也最鮮豔的,在根部一剪――葡萄落到籮筐裡,她看著那串葡萄,忍不住想吃一顆……
“杳杳。”
官家的聲音低沉下來,溫離慢想拽一顆葡萄的動作瞬間停止,她抿了抿嘴,乖乖鬆開手,官家不希望她剪,但她堅持他便縱容,溫離慢不會隨意放肆這份縱容,剪了一串過了癮也就夠了。
明明就隻是個小矮凳,官家偏要將她抱下來,問她:“滿意了?”
“嗯!”
他彈了下她的腦門兒,把剪刀拿在手裡:“還想要哪一串?”
周圍那麼多宮人,愣是一個沒用上,溫離慢挑,官家剪,旁人根本插不進來,籮筐很忙便滿了,這葡萄藤生得特彆好,結的果子也又大又飽滿,溫離慢迫不及待便要人去洗了一串來吃,洗過的葡萄一顆一顆整整齊齊擺在盤子裡,隻從外表來看,與貢品葡萄也差不到哪兒去,她歡天喜地剝了一顆,正要往嘴裡送,然後手一轉,喂到了官家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