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其他的女眷們自然也聽到了安樂的這番話,一個四十餘歲、頭戴珠翠九翟冠的親王妃笑著出聲道:“皇後娘娘,三公主說得是,楚二姑娘真是長得一副好相貌,連我瞧著都覺得好看,與宸王更是郎才女貌。”
女眷們似笑非笑地交換著眼神。
這位楚二姑娘真是頂頂的漂亮!
便是草包美人又何妨,她就是站在那裡也賞心悅目。
其他幾個親王、國公夫人也是連聲附和,多是溢美之詞。
常寧郡主時不時就往旁邊的壺漏看去,忽然笑眯眯地說道:“安樂,今天宮裡有武試,我記得楚大公子也會參加,楚二姑娘一定也想去看看令弟吧?”
順王妃飛快地斜了女兒一眼。知女莫若母,她自然聽得出是女兒不耐煩在這裡陪著她們,所以想慫恿三公主一起去演武場看武試。
安樂的眼睛更亮了,一時也忘了伴讀的事,拽著楚千塵的胳膊說是風就是雨地跟皇後說道:“母後,我和姐姐去看武試了。”
皇後也看出了常寧郡主的心思,不過這種小事無傷大雅,她也就順了安樂的意,笑道:“本宮知道你們年輕人坐不住,都自己去玩吧,不用在這裡陪著了。”
皇後這麼一說,那些貴女們也全都麵上一喜,她們在這裡也都覺得拘束,巴不得出去看武試。
於是,在場的貴女們紛紛起身告退,簇擁著最前方的三公主安樂與楚千塵往外走。
安樂挽著楚千塵的胳膊就不肯撒手了,一邊走,一邊還湊到她耳邊悄悄話:“姐姐,你身上的香味真好聞,香香的,甜甜的……”
說著,她的鼻尖動了動,簡直快要貼到楚千塵的身上了,就像是一隻黏人的小奶狗似的。
“這是我自己做的香囊。”楚千塵含笑道。
因為安樂的發梢碰觸在她的脖頸上,讓她覺得有些癢,臉上的笑容更深。
她不喜歡皇帝,但是倒是不討厭這個天真的三公主,甚至是有幾分同情,前世,三公主最後奉父命嫁去了千裡之外的南昊,與南昊聯姻,有生之年再也不曾踏上故土。
一行人三三兩兩地說著話,朝著明德殿的方向走去。
後方的楚千凰看著楚千塵的背影,步履不自覺地放慢,再放慢,與楚千塵拉出了至少七八丈的距離,心神不寧。
方才在馬車的一幕幕反複地在她腦海中浮現,一遍又一遍……
直到此刻,楚千凰依然覺得心驚不已,一想起來,她的心臟就砰砰加快,全身的血液都像是湧向了心口……
驚詫、震懾、狐疑、不安等等的情緒,皆而有之。
楚千凰又想起了她的那個夢,夢中的片段錯亂著閃現。
她確定夢裡的楚千塵不是這樣的性格,那是一個從來不會對彆人說“不”的姑娘,性子怯懦膽小。
命運是不公平的。
有的人生而尊榮,有的人至死卑賤。
像楚千塵這樣一個一無是處的姑娘,在夢裡尊榮一生,而夢中的自己,卻淪落到一無所有的下場。
夢與現實在恍然間交錯在一起。
楚千凰不得不承認,所謂的“命運”似乎帶有一種神奇的魔力,明明有些事已經不同了,但還是會走上一種近乎殊途同歸的道路……
她隻要一個不留神,就可能會萬劫不複,走向與夢中相同的道路。
楚千凰微微恍惚,心思飄遠,直到前方傳來的喧囂聲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楚千凰這才注意到了他們已經來到了明德殿附近。
明德殿前,有一片偌大的校場,為了今天的武試,校場的周邊搭建了好些看台與坐席,此刻目光所及之處,人山人海。
除了守護秩序的禁軍士兵外,這裡既有今日來參加武試的男子,還有那些隆鼻深目、奇裝異服的番邦異族,一眼望去,破有種魚龍混雜的感覺。
平日裡莊重威儀的皇宮今日顯得尤為熱鬨,生機勃勃。
這些貴女們不由好奇地往那些異族人身上瞟,多是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臉上都帶著奇異的興奮,眼睛放著光。
“殿下,”楚千凰信步走到了安樂的身旁,抬手指了個方向,“我們去那邊坐吧?那裡的視野好,待會兒看得肯定清楚。”
說著,她轉頭問常寧郡主,“郡主,您覺得怎麼樣?”
常寧郡主正四下張望著尋找順王世子他們的蹤影,隨意地應了一聲。
其他貴女們也都沒意見,簇擁著安樂朝東北方的一處坐席走去。
這時,楚千塵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腳下一緩,就落在了後方。
西南方,一個身形頎長的白衣僧人朝這邊走來,他身後還跟著五六個身著月白胡服的隨從。
僧人一襲白衣如雪,似是比天上的白雲還要純淨無瑕,仿佛他根本就不屬於這凡塵俗世一般,與周圍的眾生格格不入。
校場上的大齊人以及那些異族人全都不約而同地朝僧人望去,有的人是驚歎於他超凡脫俗的氣質,有的人是知道他的身份,也有的人是奇怪一個僧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就在這數百道目光中,迦樓不疾不徐地走到了楚千塵身前,白色的僧袍隨風而動,衣擺翩飛。
“法師。”楚千塵微微一笑,倒也不意外會在這裡見到迦樓,畢竟昊國人本來就是接受皇帝的邀約來京城參加萬壽宴的。
法師?!前方的楚千凰聽到了聲音,驀地回首,目光深邃地朝迦樓看去,停下了腳步,她身旁的常寧郡主低低地脫口道:“烏訶迦樓!”
迦樓舉止溫文地對楚千塵行了個佛禮,唇畔勾起一個清淺的笑,“姑娘可信佛?”
楚千塵隻是笑,不置可否。
迦樓本來也沒指望她回答,繼續道:“佛曰:有緣相聚,有緣相識,有緣相見;無緣不生,無緣不滅,無緣不散。一切皆是因緣和合,惜緣,了緣,一切隨緣。”
楚千塵咀嚼著迦樓的這番話,突然就明白了。迦樓恐怕也聽說了她被賜婚給宸王衝喜的事,這番話多少帶著幾分寬慰的意思。
楚千塵感觸於對方的善意,卻也不便多說,想了想,意味深長地回了一句佛語:“今生種種,皆是前世因果。”
說著,她話鋒一轉,“這一世是我救了貓兒,指不定上一世是貓兒救了我呢。”
她談笑自若,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讓人聽不出是真心,亦或是玩笑之語。
說話間,她的目光漫不經意地朝迦樓的手背掃了一眼,他手背的肌膚光滑依舊,之前被那隻奶貓劃破的傷痕早已痊愈。
迦樓怔了怔,溫潤的眼眸中多了幾分笑意。
這位楚姑娘年紀小小,卻是一個豁達之人,也難怪如此稚齡就能有這麼一手超凡的醫術。
“那隻幼貓的傷勢如何?”迦樓含笑問道。
貓?!楚千凰的眼眸瞪得更大,麵露驚詫。
上次她在雲庭閣見烏訶迦樓與楚千塵打了招呼,但是感覺言語間很是生疏,她後來也問過楚千塵,知道他們隻是一麵之緣。
可是現在,這才短短半個月左右,他們兩人就這麼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