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廣場上,周圍的數百人來來去去,喧嘩依舊,可這些聲音都傳不到楚千凰的耳中。
她呆呆地地望著白衣僧人俊美無儔、高潔出塵的側臉出了神,思緒混亂。
據她所知,烏訶迦樓是有一隻貓,一隻四蹄雪白的黑貓。
接下來的一段歲月,無論是北齊還是南昊都將麵臨一番劇變。
宸王顧玦不過是風燭殘年,撐不了多久了;
而烏訶迦樓也會迎來他人生最慘淡、最黑暗的年華。
待他從大齊返回南昊,他就會被南昊皇帝廢黜、被追殺、乃至被南昊舉國通緝,被天下人唾棄,麵對眾叛親離,從高高的九霄雲巔跌落凡塵,
接下來的幾年,他會像陰溝裡的老鼠一般過上般躲躲藏藏的日子,在那段無人得知的歲月裡,他一直帶著那隻黑貓。
據說,那隻黑貓是他從大齊出使時帶回去的,隻是一隻殘廢貓。
直到後來,他還了俗,登上南昊的至高之位,再過了許多年,他打下了大齊,統一中原,那隻年老的黑貓還養在他身邊,被尊為聖貓。
楚千凰心裡暗潮洶湧,不得不猜測他們此刻說得那隻幼貓就是她夢中那隻黑貓。
楚千凰來回地看著迦樓與楚千塵,就聽背對著自己的楚千塵開口道:“月影……我給它取了名字叫月影。它還小,腿腳恢複得不錯,再過幾天就可以行走了,不過想要上竄下跳還是要再養上二十來天。”
楚千塵專門安排了一個小丫鬟照顧那隻小黑貓,小貓六月初剛到侯府時,因為斷了腿,所以蔫蔫的,現在早已經生龍活虎了,一天比一天調皮,要不是有人看著,它早就已經上房揭瓦了。
說到自家養的小奶貓,楚千塵唇角的笑意更濃了,眸生異彩,腦海中浮現它乖巧地在籃子裡蜷成一個黑炭團子的樣子。
雖然養隻貓兒本不在她的計劃中,不過養隻手感好的團子,看書時,下棋時,偶爾擼一把,感覺還不賴。
不知為何,楚千凰有種莫名得被排擠的感覺,明明烏訶迦樓還根本不認識她……
楚千凰的手緊緊地攥著帕子,又開始回想夢裡的那些事,一種窒息的感覺籠罩著她……
她停下了腳步,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似的走向惡楚千塵與迦樓,喚道:“二妹妹!”
楚千凰笑吟吟地打斷了他們的對話,精致清麗的臉龐上,笑容明媚,言辭親切。
她朝著迦樓頷首致意,跟著,若無其事地對楚千塵說道:“二妹妹,三公主與常寧郡主她們已經進去了。”
“那我就不叨擾姑娘了。”迦樓又施了一個單手的佛禮,先告退了。
楚千凰攥了攥帕子,努力壓抑著,沒去看迦樓離開的背影。
“大姐姐,我們走吧。”楚千塵似笑非笑地看著楚千凰,那種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眼神看得她心裡一個激靈。
楚千塵隻看了她一眼,就朝安樂與常寧一行貴女追了過去,楚千凰慢了一步,很快也跟上。
見楚千塵沒往後看,楚千凰飛快地回首朝迦樓那漸行漸遠的背影望去。
周圍形形色色的男女老少閒散地漫步著,唯有那道潔白如雪的身影在那些個冥冥眾生之中脫穎而出,把其他人都襯得淪為了陪襯。
他就仿佛天上的神佛下凡,不染世俗的塵埃與煙火,超脫於凡塵之外。
楚千凰凝視了他片刻,就收回了目光,眸子裡流露出一抹誌在必得的狂熱。
她繼續往前走著,不疾不徐,沒一會兒,神情又恢複了平靜。
一行貴女很快就在看台上落了座,她們坐的是最前排的位子,下方的武試現場一目了然地收入眾人的眼內。
辰時過半,十五歲以下少年組的武試就開始了。
皇帝還沒到,因此現在看台上的人也不多,來觀看的觀眾大多都是那些少年公子的親朋好友以及一些來看熱鬨的番邦人。
第一場是對決。
雙方都可以持一樣刀、劍、槍、錘之類的兵器上場。在一炷香時間內,將對手打出擂台者獲勝,晉級下一場比試;若是分不出勝負,則算平手。
這不,這才第一場對決,她們就看到了一張熟麵孔。
“是彭仲慎!”
常寧指著一個持劍登場的藍衣少年興奮地說道,聲音微微拔高了三分。
楚千塵也看向了場中的藍衣少年,她也認得對方,這是靖安侯二公子。
她在雲庭閣也與他有過一麵之緣。
彭仲慎抬眼朝周圍的看台望了半圈,目光停在了她們一群人的方向,粲然一笑。
安樂奇怪地歪著腦袋說道:“我記得他不是擅長用刀嗎?”
常寧意味深長地朝楚千凰看了一眼,笑道:“用刀哪有舞劍瀟灑!”
少年慕艾,彭仲慎對楚千凰的那點心思也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他這次參加武試,也是想在皇帝跟前露臉,希望能以此打動楚千凰。
可惜了,他這番心意估計是白費了,楚千凰怕是看不上彭仲慎。
每每想起那日雲庭閣中楚家三姐妹之間的那場紛爭,常寧就覺得楚千凰這個人很不簡單。
自那天之後,常寧就有意地遠了楚千凰。
楚千凰抿唇笑著,但笑不語。
其他貴女們不由笑出了聲,戲謔地調侃了彭仲慎幾句,全然沒注意到常寧與楚千凰之間的暗潮洶湧。
隨著下方一聲響亮的鑼聲響起,比試開始了。
眾人的注意力也就集中到了擂台上。
高高的擂台上,彭仲慎與另一個十四五歲的玄衣少年彼此含笑對視著。
兩人相隔約莫兩丈左右,一個執劍,一個拿長槍。
兩人的身上都釋放出一種壓迫感,英姿颯爽,鋒芒畢露。
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在目光對視之間無聲地彌漫開來。
“請指教!”彭仲慎隨口道了一聲。
話音未落,長劍已經從劍鞘中拔出,他輕喝著跨步上前,手中的長劍劃破空氣,順勢朝玄衣少年劈了下去。
那銀色的長劍在燦日的光輝下閃耀著刺眼的光芒,衣袍也隨之獵獵飛舞,頗有種劍走遊龍、婉若驚鴻的氣勢。
“錚!”
玄衣少年毫不遲疑地將長槍一橫,架住了彭仲慎如電閃雷鳴般的一劍,對撞之間,火花四射,殺氣騰騰,令得四周空氣一冷。
那些看客的心不由得提了起來,皆是屏息,聚精會神地看著。
緊接著,彭仲慎又連著揮出數劍,一劍比一劍快,一劍比一劍狠,劍光霍霍,隻看那銀色的劍光快得幾乎化成一片片虛影……
那玄衣少年從容應對,一杆長槍舞得虎虎生威,清脆的刀槍撞擊聲連綿不絕,愈演愈烈……
楚千塵看得專注,全然沒注意到一個著鐵鏽色褙子的老嬤嬤朝她走來,停在了她身旁。
還是對方出聲喚了一聲“楚二姑娘”,楚千塵這才把目光從擂台上收回,朝她看了過去。
坐在周圍一些貴女們也看到了這老嬤嬤,有人認出了她,交頭接耳地私議著。
猶如一粒石子墜入湖中,水麵上泛起一圈圈漣漪,越來越多的人朝這老嬤嬤望來。
老嬤嬤禮數周到地對著楚千塵福了福身,笑道:“奴婢奉太後娘娘之命,請楚二姑娘過去壽寧宮說話。”
“敢問嬤嬤怎麼稱呼?”楚千塵眸光一閃,唇角彎起一抹淺笑。
當今的太後是宸王顧玦的親娘。
太後是殷氏女,乃先帝的繼後,今上的繼母。先帝駕崩後,她這皇後理所當然地被奉為了太後。
對於皇帝來說,殷太後的存在也是必須的,是皇帝用來轄製宸王的籌碼。
楚千塵知道王爺這次之所以會奉詔離開北地回京,也是因為殷太後,雖然王爺明知道他回了京城,勢必會受製於皇帝,但還是不得不回來。
前世,楚千塵還從不曾見過殷太後。
那老嬤嬤客客氣氣地答道:“奴婢姓何。”
“勞煩何嬤嬤帶路。”
楚千塵起了身,含笑道。對於這位何嬤嬤,前世她也是隻聞其名,知道她是殷太後的親信。
楚千凰望著她們離開的背影,唇角似笑非笑地勾了勾。
在何嬤嬤的指引下,她們往皇宮西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