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果然像王爺。
楚雲逸離開宸王府後,就回了侯府。
他一夜未歸,太夫人心裡也有些擔心,讓人在侯府的儀門守著。他一進門,婆子就把他帶去了榮福堂。
楚雲逸幾乎是兩夜沒睡,眼眶下一片深深的青影,疲憊且憔悴。
太夫人看他這副樣子心疼極了,噓寒問暖道:
“逸哥兒,你昨晚去哪兒了,是不是一夜沒睡?”
“你一夜未歸,祖母擔心壞了。”
“哎,這件事跟你沒關係,你可彆自己跟自己生氣。”
“……”
太夫人這麼一說,楚雲逸才驟然想起他昨天是為什麼去宸王府,又是為什麼買醉。
因為十四樓和史子策他們的事,他竟然把楚千塵的這件事一時給忘了。
此刻再想起這件事,他的心情比昨天平靜多了。
他明白了過來。
楚千塵雖然罵他蠢,但是她還把他當親弟弟,所以才找人盯著他,所以宸王府的人才第一時間趕到了十四樓……
楚雲逸忽然之間就覺得豁然開朗了,在心裡對自己說,祖母與父親明顯靠不住,楚雲沐那小子又是個五歲的小屁孩,楚千塵能依靠的隻有他了!
他要是不爭氣,楚千塵沒個依靠,多可憐啊。
楚千塵之所以對他說那些話是在使激將法,是因為怒其不爭吧。沒錯,一定是這樣!
楚雲逸振奮起了精神。
太夫人還在嘮叨著,話題轉到了薑姨娘身上:“哎,你姨娘那邊……你就彆管了。祖母知道你孝順,可這事是上一輩的事,一切等你父親從西北回來再說吧。”
“再過幾天國子監就要開學了,這才是要緊事。為了我們楚家的榮耀,你應該好好準備,讓彆人看看我們楚家的兒孫個個都是英才。”
“逸哥兒,彆著眼於眼前。隻要你出息了,你姨娘也能母憑子貴,與有榮焉。”
太夫人諄諄叮囑了一番,可楚雲逸隻覺得諷刺,突然開口打斷了太夫人:“父親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楚家有什麼榮耀可言?”
太夫人:“……”
太夫人臉色一僵,覺得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嘴巴壞。
王嬤嬤趕忙打圓場,勸了一句:“大少爺,您這麼說可就傷了太夫人的心了,太夫人一番苦心還不是都為了楚家,為了大少爺您。”
楚雲逸根本不在意太夫人什麼臉色。
曾經他以為慈愛的祖母早在皇帝那道賜婚聖旨下到侯府後,就已經麵目全非了。
這樣的楚家是不會讓楚千塵感到榮耀的,不過沒關係,她還有自己這個弟弟,他會讓她倍感榮耀的。
楚雲逸忽然就覺得自己身負重擔。
楚雲逸那張俊逸的麵龐變得張揚了起來,眉目生輝。
“祖母,我會好好念書的。”楚雲逸說道。
就算太夫人方才有些不悅,聽到楚雲逸此刻這麼說,那丁點的不悅也煙消雲散了。
太夫人笑道:“逸哥兒,你心裡有數就好。”
楚雲逸是太夫人的長孫,她對這個長孫是真的疼愛,說到底,將來無論是哪個孫子繼承爵位,對於太夫人來說,沒什麼區彆。
楚雲逸隻要出息,無論是否繼承爵位,對於楚家都是錦上添花,不像這姑娘家,能攀上一門好親事也就罷了,否則就像楚千塵,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彆連累到楚家已經是萬幸了。
就在這時,一個小丫鬟進來了,稟道:“太夫人,長安侯府的史公子和其他幾位公子來了,就在府外候著,請大少爺出去玩。”
太夫人一聽是長安侯府,頓時眉開眼笑,笑道:“逸哥兒,你不用陪我,趕緊去吧。”
她想著與長安侯公子一起的其他幾位公子肯定也都是出身勳貴府邸的,年輕人平日裡一起多玩玩,才能有交情,楚雲逸自然是要去的。
楚雲逸嘴角泛出一絲冷笑,隨口應了一聲就離開了榮福堂。
當他走出內儀門時,他的貼身小廝就候在門外等著他,不太確定地問道:“大少爺,您真的打算去?”
楚雲逸負手前行,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為什麼……”不去!!
他本來是打算這麼說的,琢磨著一定要去把史子策與易城他們狠狠揍上一頓,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算計自己。
可話說了一半,楚雲逸又遲疑了,想起了楚千塵說的那些話,尤其是“真蠢”這兩個字更像是刀子似的捅了他一刀又一刀。
他要是去了,肯定又會被楚千塵罵蠢了。
楚雲逸又改口道:“算了,你出去跟他們說,就說我醉了還沒醒。”
楚雲逸壓下火氣後,就想明白了。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他明知道史子策他們肯定還在算計他,他還自己非要往坑裡跳,那就是蠢。
要是傳到楚千塵耳裡,肯定會覺得他就跟楚雲沐這小屁孩似的。
“還有,讓人備馬。”楚雲逸又補充了一句。
小廝聽出楚雲逸應該是打算去彆處,連忙應命,趕緊往大門方向跑去。
楚雲逸慢悠悠地負手前行,等他來到外儀門時,馬房的人已經給他備好了馬。
楚雲逸上了馬,他打算去一趟穆國公府,可他才出侯府,就見侯府大門外聚集著五六個騎在馬上的公子哥,楚雲逸的小廝正在好聲好氣地跟他們說話。
史子策一眼就看到了從角門出來的楚雲逸,陰陽怪氣地問道:“楚兄,你這是要去哪兒?”
楚雲逸的小廝有些尷尬,沒想到自家公子怎麼快就出來了。
楚雲逸掃了史子策等人一眼,懶得理會他們,置若罔聞地策馬前行。
史子策看著楚雲逸就這麼騎馬離開,臉色微微變了變。
他一夾馬腹,馬鞭重重地抽了兩下,朝楚雲逸追了上去,與其他幾人一起攔住了楚雲逸。
易城陰陽怪氣地說道:“楚兄,你裝作沒看到我們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說,你醉了沒醒嗎?”史子策接口道。
楚雲逸的小廝剛才還煞有其事地跟他們說楚雲逸“宿醉還沒醒”,史子策也信了,不想,楚雲逸卻從侯府出來了,形容間根本沒半點宿醉的樣子。
史子策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他與易城交換了一個眼神,心裡都浮現同樣的想法:難道說楚雲逸知道了?
如果是昨天醉醺醺的時候,楚雲逸也許注意不到這兩人之間的眉眼官司。
但現在楚雲逸有了提防,自然是沒漏掉這些個細節,心裡嘲諷地笑了。
楚雲逸懶懶道:“是沒醒啊,要是我酒醒了,你們還能追上我?”
說這句話時,他自信滿滿點抬了抬下巴,既囂張又張揚,桀驁不馴。
“……”
史子策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楚雲逸是有這個資格驕傲的,他讀書不怎樣,但騎射和馬球在他們中間都是佼佼者。
史子策緊緊地緊緊地攥著馬球,嘴角的笑意早就僵住了,越來越覺得楚雲逸可能是知道了。
昨天意外讓楚雲逸逃過一劫,史子策本來想著按照他原本的計劃挑動楚雲逸跟他們去跑馬,讓他驚馬斷了他的腿。
隻要楚雲逸傷了腿,頂替他的人肯定就會是自己。
史子策眼神陰鷙。
楚雲逸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侯府庶子罷了,還敢跟他搶名額。
原本家裡都打點好了,偏偏自己第一天的武試沒進前十名,國子監那邊又必須保楚雲逸,就隻能把自己給刷掉了。
距離國子監開學隻有三天了,快要來不及了。
如果楚雲逸真的知道了,那麼他現在已經有了防備心,自己再想下套就難了。
看著史子策陰晴不定的臉色,楚雲逸勾出一個譏誚的笑。
哼,他就是不進他們的套,他就是讓史子策求而不得,等他過幾天進了國子監讀書,活活氣死他史子策最好。
“你們要是沒彆的事,我先走了。”
楚雲逸一夾馬腹,從史子策的身旁策馬駛過,英姿颯爽,頗有種一騎絕塵的傲氣。
史子策下意識地調轉馬首,望著楚雲逸漸行漸遠的背影,臉色越來越難看。
周圍的易城等人麵麵相覷,表情有些僵硬。
他們這些人一向是以史子策馬首是瞻,見他不悅,都有些忐忑。
其中一人給易城使著眼色,於是易城清了清嗓子,換了個話題:“子策兄,我昨晚好像在十四樓見到了阿思。”
另一個少年隨口道:“靖勇伯府的孟銘思?”口氣頗為不屑。
史子策微微蹙眉,聽到孟銘思這個名字,就不太高興。
易城接著道:“孟銘思仗著有康鴻達的寵愛,之前全然不把子策兄你放在眼裡,昨晚我看他心情很糟,不知道是不是被康鴻達厭了?”
他知道史子策與孟銘思一向不對付,之前的馬球比賽,孟銘思從康鴻達那裡借了人,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還嘲笑了史子策一番,史子策氣得不輕,說早晚要教訓教訓孟銘思。
易城現在說孟銘思被康鴻達厭棄這件事,也是想讓史子策高興一下。
史子策果然舒展了眉頭,嘲諷地勾了下嘴角,“以色侍人罷了,長久不了的。”
易城點了點頭,想說楚雲逸憑借宸王小舅子的身份也得意不了幾天,恰好另一個三角眼的少年搶先一步道:“說來,我昨晚好像看到康鴻達的小廝好像找侍女打聽過楚雲逸。”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猜出了這意味著什麼。
他們再次麵麵相看,其中一人訥訥道:“康鴻達該不會是看上他了吧?”
少年們微微瞪大了眼,全都靜了一靜。
時間似乎停駐了一瞬。
“哈哈哈!”史子策率先笑了出來,笑得肆無忌憚,笑得幸災樂禍。
“這個好。”史子策撫掌道,眼角都笑出了淚花,心裡惡毒地想著:楚雲逸還敢跟他爭,哈哈,他不過是個早晚雌伏在彆人身下的玩物罷了?!
史子策之前還覺得昨晚拉楚雲逸去十四樓功虧一簣,現在想來倒是陰錯陽差地讓楚雲逸入了康鴻達的眼了。
想著,他心裡的火泄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