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鴻鵠(2 / 2)

楚令霄想說話,可是皇帝一個冷眼看來,他隻是閉上了嘴,努力向楚千塵使著眼色。

楚千塵抿著唇,默然不語。

她微微垂下了臉,唇角在皇帝與楚令霄看不到的角度幾不可見地翹了翹。

那封信本就是楚千塵特意給皇帝與楚令霄準備的。

就算楚令霄沒說這信是自己給他的,但凡皇帝沒蠢到家,就該知道宸王府不是楚令霄想偷什麼就能偷到的,她是楚令霄的女兒,那封信到底由何而來,毋庸置疑。

她把信給了皇帝,就是讓皇帝覺得她會是那個宸王府的突破口,把她當成一個軟柿子。

皇帝自然就會從她下手,畢竟,再沒什麼比宸王妃親口指證宸王來得證據確鑿。

所以,楚千塵從楚令霄拿走了那封信的那一刻起,就知道皇帝必會宣她,這才早早地穿好了大妝在王府等著人。

讓她意外的是,沈氏居然來了。

楚千塵眸底掠過一抹柔光,麵上不顯。

皇帝也沒指望楚千塵會立刻就招供,語氣又沉了幾分,威逼道:“顧玦勾結南陽王世子秦曜,意圖謀反,這可是罪無可恕、禍及滿門的死罪!”

“你若是知情不報,那就與他同罪!”

楚千塵依舊沉默。

皇帝先威逼後利誘,接著又道:“朕念楚家世代忠君,貴妃侍君多年,朕可以給你一個‘撇清乾係’的機會,隻要你將功贖罪,朕就不會怪罪你。”

皇帝在“撇清乾係”這四個字微微加重音量,就差直說他可以允她與顧玦和離了,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

楚令霄的眼睛霎時就亮了。

對他來說,楚千塵與顧玦要是能和離,那是再好不過的,他就能和宸王府徹底撇清關係。

楚令霄目光灼灼地看著楚千塵,若非這裡是禦書房,他已經對著楚千塵吼了起來。

這丫頭還有什麼好猶豫的!萬一讓皇帝以為楚家有不臣之心……

“皇上……”

楚令霄想說楚千塵這丫頭一向膽子小,可他後麵的話沒機會出口了,就聽楚千塵開口說了第二句話:“王爺無罪。”

她的聲音清冷悅耳,如山澗清流。

四個字令禦書房內的人皆是一驚,目光再次看向了楚千塵,也包括康鴻達與顧南謹。

康鴻達手裡的折扇變得慢了下來,那狹長的眸子裡掠過一抹幽芒。

楚千塵全然不在意眾人的目光,一派鎮定從容地朗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皇上若是想封宸王府便封吧,宸王府沒有人會背叛王爺。”

她優雅地站在那裡,仿佛風雪中的一株寒梅,無所畏懼。

她的聲音又清又冷,恍如山澗瀑布從高處墜落,有種飛流直下三千尺的凜然,傲氣逼人。

“……”

“……”

“……”

禦書房內的氣氛霎時變得古怪極了。

誰都沒想到楚千塵竟然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楚令霄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與之前判若兩人的楚千塵。

“放肆!”楚令霄真恨不得一掌摑上楚千塵的麵頰,“在皇上麵前,你竟然出口狂言,胡言亂語!”

這個逆女到底在想些什麼,居然在禦書房裡忤逆皇帝?!

楚令霄的瞳孔裡滿醞怒氣,腦子裡轟轟作響,雙手緊握成拳。

楚千塵冷眼瞥他了一眼,卻是笑了,與暴跳如雷的楚令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父親,”楚千塵歎了口氣,用一種說不上是無奈還是唏噓的口吻說道,“皇上已經讓您來當過說客了,該說的我也早跟您說明白了……”

“這是我的態度,也是宸王府上下的態度。”

她的言下之意是,她早就跟楚令霄表明了態度,無論是皇帝派人當說客,還是把她宣進宮當麵在質問,都沒用。

皇帝懷疑的目光也看向了楚令霄,眯了眯眼,眸色深暗。這個楚令霄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楚令霄感覺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似的難受,怒視著楚千塵,簡直傻眼了。

楚千塵現在說的話與她之前在宸王府說的截然不同,要不是楚令霄自己就是當事人,他簡直要懷疑撒謊的人是自己了。

角落裡的熏香漸漸燃儘了,青煙越來越淡,越來越淡。

眾人心思各異,都在思忖著楚令霄和楚千塵這對父女到底誰說得是真話。

在這間金碧輝煌、莊重威儀的禦書房中,豆蔻年華的少女身姿曼妙,嬌美如花,與這裡顯得格格不入。

楚千塵語氣堅定地對著楚令霄接著道:“父親,就算是王爺不在京城,我也是宸王府的人。”

“我不過燕雀,安能將鴻鵠困於方寸之地!”

她這幾句話看似是對著楚令霄說的,其實都是說給皇帝聽的。

皇帝的臉色陰沉如墨,自然而然聯想到了那句“燕雀安知鴻鵠之誌”。

這句話出自《史記》中的《陳涉世家》,而陳涉可是一個謀反的逆賊!

“啪!”

皇帝一掌拍在禦案上,暴怒道:“鴻鵠,好一個鴻鵠!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顧玦是“鴻鵠”,這簡直就把謀反之意赤裸裸地掛在嘴上了!

麵對怒氣衝衝的皇帝,楚千塵唇邊浮起了一絲冷笑,“王爺現在不在京城,自然是你們想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但是,宸王府也不是好欺負的,就算宸王府上下死絕了,也還有王爺在!”

楚千塵傲然道,聲音中不露一絲怯意。

真真死不悔改!皇帝更怒,話到嘴邊,又猛地蹙起了眉頭,噤聲。

“燕雀安知鴻鵠之誌”,這句話就字麵理解的話,意思是說,燕雀困於一方小小的窪地,不解鴻鵠為何要飛向九萬裡外的遠方。

宸王府就是滅了,也不過是死了一窩燕雀,鴻鵠還在呢!

顧玦還在呢!

直到此刻,皇帝才終於想到了一個問題。

本來,因為顧玦不在京中,宸王府群龍無首,皇帝才想借著這件事發作,先給顧玦定一個謀反罪。

但是,他突然意識到,顧玦不在京中,就代表著顧玦此刻脫離了自己的掌控,顧玦隨時可以去北地。

北地軍一向奉顧玦為主,虎符也還在顧玦手中,一旦顧玦謀反,北地軍以及北地百姓必然一呼百應,那麼朝廷又當如何呢?!

就算他現在下令抄了宸王府,拿下了玄甲營,對顧玦都沒有半點防礙!

“……”皇帝好像被當頭潑了一桶涼水似的,身子變得僵硬起來,宛如一尊雕塑。

------題外話------

聖誕節快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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