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凰默然不語,再次抬眼望向了窗外,目光定在菊花從中一朵敗落的殘菊上。
風一吹,那朵殘菊隨風搖曳,幾片細長的花瓣搖搖欲墜,映得外麵的庭院中帶了些許頹廢,荒涼。
她來到這個世界也一年多而已。
曾幾何時,她以為她可以憑借她自己改變命運,可這幾個月的劇變已經讓她意識到這個時代的殘酷。
曾經的她實在是太天真了。
在這個國度、這個時代,強權大於一切。
就像現在,沈氏也不過是仗著穆國公府,而薑姨娘無依無靠,所以隻能一次次地退讓,十五年前,她退而為妾,如今她有家歸不得。
楚千凰又垂下了眸子,抿著唇,隱忍乖順,而又有些委屈。
太夫人看著楚千凰這副樣子,心裡唏噓:這麼好的孫女偏偏沈芷不懂得珍惜。
“凰姐兒,”太夫人又拍了拍楚千凰的手背,勸道,“你要是心疼你姨娘,就包幾個封紅給浣衣坊的嬤嬤,請她們照應一二,也好讓你姨娘少受些苦。”
楚千凰攥了攥手裡的帕子,溫聲應了:“祖母,我明白。”
“你先趕緊把你姨娘送回去。”太夫人盯著楚千凰的眼睛叮嚀道,“逸哥兒的事……我再想想。”
“祖母,那我先告退了。”楚千凰起了身,屈膝福了福。
她知道她已經說動了太夫人,太夫人去宸王府接楚雲逸回侯府是遲早的事。
楚千凰從榮福堂走了出去,一眼就看到頭戴帷帽的薑姨娘靜靜地等在院外的一棵紅楓樹下。
天色昏黃,夕陽半垂,幾株紅楓樹在秋風中微微搖晃,帷帽邊緣的輕紗隨風飛舞,卷著幾片飛落的紅楓葉,頗有幾分冷落與淒清。
薑姨娘一手撩開帷帽邊緣垂落的輕紗,朝楚千凰看去,秋水盈盈的眸子寫著期待。
楚千凰搖了搖頭。
“……”薑姨娘有些失望,垂下了右手,帷帽上的輕紗也隨之垂落下來,擋住了她清麗的麵龐。
楚千凰想說什麼,薑姨娘搶在了她前麵,小聲地問道:“你祖母沒責備你吧?”
她一把牽起了楚千凰的素手,自責地歎息道:“都是我不好。”
楚千凰本就不太痛快,聞言,心底又升起一絲絲內疚。
她本以為念在楚雲逸的救駕之功上,太夫人會同意留下薑姨娘,不想竟橫生沈氏這個變數。
“姨娘,我會設法再勸勸祖母的,您再等等。”楚千凰柔聲安撫道。
薑姨娘牽著楚千凰的手,又原路往儀門方向走,“凰姐兒,天色不早,我得趕緊回去。”
母女倆,一路無語地返回了儀門處。
“姨娘,我送送你。”
楚千凰陪著薑姨娘上了馬車,馬車很快就駛出了侯府的角門。
薑姨娘已經取下了帷帽,那巴掌大的瓜子臉嬌嬌柔柔,說不出的楚楚動人。
她挑開車廂的窗簾一角,回眸往侯府的方向看去,嘴唇緊抿。
她會回來的,光明正大地回到侯府。
她很快就放下了窗簾。
楚千凰注意到了薑姨娘的這個動作,心裡的內疚又濃了一分,她也不舍得薑姨娘再回浣衣坊受苦。
楚千凰有些遲疑地提議道:“姨娘,不如我拿出私房錢在附近給你租個宅子讓你暫住吧?”
“不,凰姐兒,我不能走。”薑姨娘搖了搖頭,抬手又撫了撫楚千凰的臉頰,“現在你父親馬上要流徒,逸哥兒重傷,要是我在這個時候跑了,大夫人她肯定會懷疑到你頭上的,會連累到你的。”
楚千凰想了想,覺得也是。
楚令霄與楚雲逸現在自身難保,誰也幫不了薑姨娘,如果薑姨娘在這個時候不見蹤影,任誰都會把懷疑的矛頭直指向她的……
“姨娘,還是你想得周到。”楚千凰感慨地歎道,覺得薑姨娘真是事事替她著想。
薑姨娘抿唇淺笑,溫柔慈愛,“我不為你考慮,還有誰為你考慮呢。”
等到逸哥兒襲爵,她自然會被接回侯府,她還會是侯府未來的太夫人,當然不能不明不白的在外麵租宅子住。
她一定可以名正言順地返回楚家的。
薑姨娘的眸底飛快地掠過一道流光。
很快,馬車就抵達了浣衣坊的後門。
楚千凰把薑姨娘扶了下來,又取出一個放了不少碎銀子的錢袋塞給了她,“姨娘,這個錢袋你收著。”
她心裡琢磨著待會兒讓抱琴去找浣衣坊的管事塞點銀子,讓他們給薑姨娘安排點輕鬆的活兒。
薑姨娘仔細地收好了錢袋,正要轉身,突然動作一僵,注意到了巷子口停了一輛黑漆平頂馬車。
馬車的窗口露出半張麵龐,相貌明豔,端莊典雅而又不失雍容,氣度從容淡定。
楚千凰察覺薑姨娘神色有異,順著她的目光望了過去,也看到了馬車裡的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