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人的目光相接時,這一瞬,時間似乎停止了。
“母親!”楚千凰脫口喊道,神色中掩不住心虛之色。
那輛黑漆平頂馬車裡坐的人正是沈氏。
楚千凰深吸了幾口氣,朝沈氏的馬車走了過去,心一點點地提到了嗓子眼。
她停在了距離馬車三步遠的地方。
兩人明明離得那麼近,抬手可及,可楚千凰卻覺得她們之間仿佛相隔千山萬水似的。
“母親,薑姨娘提說了逸哥兒受傷的事,她是擔心逸哥兒,所以才會偷溜出來。”楚千凰解釋道,“母親,求您不要怪她。”
沈氏定定地凝視著楚千凰。
她在回國公府的路上,無意間看到了這輛馬車,當時車窗的簾子被風掀起,隱約可見坐在裡麵的人。
她下意識地就讓車夫跟了上去。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是,在看到眼前這一幕的時候,她卻無比的平靜。
大概是失望了太多次嗎?
沈氏甚至還能在心裡發出自嘲。
“薑敏姍。”沈氏沒有理楚千凰,視線越過她,看著了巷子另一頭的薑姨娘,目光高傲。
薑姨娘僵立原地,眼神恍惚了一下。
沈氏這種高高在上的眼神,讓薑姨娘不禁想起了十五年前。
那一日,她開了臉後,去了正院給沈氏敬茶。
那是她第一次見沈氏。
正處二八年華的少婦五官精致,長眉入鬢,鼻子高挺,眸若星辰,一顰一笑,明豔似牡丹,豔冠芳華。
那時的沈氏就如天上的驕陽,耀眼奪目,讓薑姨娘自慚形穢。
彼時,薑姨娘甚至無法直視沈氏的眼睛。
她隻能卑微地跪在沈氏跟前,給她磕頭,給她敬茶。
那一刻,她知道她接下來的這一輩子都要在沈氏跟前直不起腰來,這一輩子都要低沈氏一籌……
她也不甘,明明楚令霄喜歡的人是她,明明應該成為永定侯夫人的人也是她。
薑姨娘的眼底流露出一抹怨毒之色。
沈氏乾脆地下令道:“把薑敏姍拿下。”
什麼?!薑姨娘雙眸猛然睜大,震驚且惶恐,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楚千凰。
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氣勢洶洶地朝薑姨娘逼近。
“母親,”楚千凰朝沈氏的馬車又走近了一步,試著幫薑姨娘解釋,“薑姨娘她隻是擔心逸哥兒,所以才會偷溜出來想看看,她現在正要回浣衣坊去,她不是要逃跑。”
然而,沈氏充耳不聞,隻當楚千凰不存在。
也不用沈氏再吩咐,那兩個婆子就快步朝薑姨娘逼近,一左一右地把人給鉗製住了。
薑姨娘本就纖弱,這段時日在浣衣坊沒日沒夜地乾活,人又瘦了一大圈,根本就無力掙紮,隻能喊著楚千凰的名字:“凰姐兒……”
她知道沈氏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薑姨娘悲悲切切地看著楚千凰,希望楚千凰能幫她求情。
她的眼中浮現一層朦朧的淚光,那雙秋水瀲灩的眸子仿佛會說話似的,
楚千凰想著薑姨娘方才對她的溫言軟語,心中不忍:薑姨娘畢竟是她的親娘,而且對她也不錯。
“母親,”楚千凰想幫薑姨娘求情,“姨娘她……”
楚千凰的話沒再說下去,沈氏的眼神一點點地變冷,仿佛在看著一個陌生人。
楚千凰閉上了嘴。
她知道沈氏太恨薑姨娘了,無論她再說什麼,沈氏也不會改變主意,反而會讓沈氏對她心生厭惡。沈氏應該也至於會動私刑,還是先回侯府再說……
薑姨娘的素手在袖中握成了拳,那修剪整齊的指甲狠狠地掐著她粗糙的掌心,她眨了下眼,淚水一下子溢滿眼眶。
“凰姐兒,我沒事的,你照顧好你自己……”薑姨娘泣聲道,淚水自眼角往下落,沒有再求楚千凰為她求情。
楚千凰櫻唇緊抿,沉聲道:“姨娘,你放心。”
楚千凰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薑姨娘從她身邊走過,被那兩個婆子押上了沈氏後方的另一輛青篷馬車。
沈氏毫不留戀地放下了窗簾,對著車夫吩咐道:“去侯府。”
車夫吆喝了一聲,就揮出了馬鞭,馬鞭在空中發出“啪”的一下輕響,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地離開了,往永定侯府的方向駛去。
從頭到尾,沈氏都沒跟楚千凰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