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起了兩人的發絲與衣裳,衣袂飄飄,風滿襟袖,兩人的發絲交纏在一起,似在嬉戲著。
夜風將她身上的香味送入他鼻端,因為兩人離得近,那香味比方才在屋裡時還要濃鬱了一些,揮之不去地縈繞在他鼻端。
楚千塵見兩人的頭發纏在一起,便順手解了起來。
她既怕扯痛他的頭皮,又怕弄掉他一根頭發絲,動作小心翼翼。
顧玦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不知為何,這一瞬,他覺得自己從發絲到頭皮都出奇得敏感,頭皮酥麻,心頭更是微微蕩漾。
顧玦終於忍不住道:“彆動。”
楚千塵仿佛舒了定身術似的,一動也不敢動了,手指抓著兩人的發絲。
顧玦輕咳了一下,主動挑起話題:“我們是在豫州的長荊鎮遇了伏……”
飛鴿傳書裡不便贅言,因此顧玦沒有細說詳情,隻是一句話簡單地寫了他們大概何時抵京。
當日,顧玦和烏訶迦樓一行人可謂九死一生。
整個長荊鎮早就是一座死城,所有的鎮民以及過往行商全都被殺,潛伏在鎮子裡的人都是烏訶度羅派來的南昊人。
當時他們打算從酒樓後門離開,可南昊人早就在酒樓後門也設有伏兵,當下,莫沉就放出了信號彈,原本等在鎮外的隨行玄甲軍立刻趕來長荊鎮支援。
即便如此,他們殺出重圍時並不容易,是以鮮血與生命為代價,烏訶迦樓的隨護多摩死了。
顧玦並不想讓楚千塵擔心,對於突圍的事,是兩句話帶過,但即便如此,當聽聞多摩死訊時,楚千塵的瞳孔還是微微縮了一下。
她與多摩不過是數麵之緣,雖不算有什麼交情,但是得知對方的死訊,還是讓她有些動容。
不過,她很快就恢複了正常,前世她已經麵對過無數的死亡……
顧玦又接著往下說:“我們出了長荊鎮後,烏訶迦樓推斷,昊國必定出事了,打算趕緊回國。但是,要回昊就必須渡過大江,渡江必須坐船。”
經過了長荊鎮的伏擊後,他們人皆知對方下手之殘酷冷血,連整個小鎮的鎮民都能殺了,隻為了設伏,隻為了殺烏訶迦樓一人。
那麼,說不定,碼頭上也都換了一波人了,他們去碼頭很可能是自投羅網。
可沒船就渡不了江,他們陷入了兩難之地。
話語間,兩人來到了城牆附近。
現在是宵禁時間,城門早已經關了,所以顧玦要帶她出城,也隻能翻牆了。
顧玦借著固定在牆頭的飛爪百練索,抱楚千塵翻過了高高的城牆。
整個過程甚至沒用上半盞茶功夫,兩人就穩穩地落了地。
楚千塵見他額角沁出薄汗,趕緊摸出一方帕子給他擦汗,想讓他放她下地,就聽到了一陣熟悉的“恢恢”聲。
不遠處,獨自在城外候了好一陣子的黑馬見主人來了,步履輕快地朝他們走了過來。
“絕影!”楚千塵愉快地跟黑馬打著招呼,話音未落,她已經被顧玦抱上了高高的馬背。
緊接著,顧玦也翻身上了馬,將她嬌小的身軀環在他懷中,“烏訶迦樓在南郊的一個莊子裡,距離這裡大概三十裡路。”
顧玦一夾馬腹,絕影就飛馳而出,身形猶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唯有那雪白的四蹄在夜色中分外醒目。
“得得得……”
黑馬奮力地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跑,以它與顧玦的默契,甚至也不用顧玦發出什麼指令。
馬背上的楚千塵溫柔地摸著黑馬修長的馬脖子,心道:王爺瘦了,絕影也瘦了。
她得吩咐馬廄的人給絕影多備一些它最喜歡的羊草和貓尾草,至於糖嘛,還是不能多吃,一天隻能吃一顆。
沒一會兒,當楚千塵再回頭時,就已經看不到後方的京城了。
銀色的月光溫柔地傾瀉而下,照亮前路,周圍除了他們這兩人一馬什麼人都沒有,那單調的馬蹄聲反而襯得這郊外額外的寂靜。
楚千塵能聽到身後傳來顧玦的心跳聲。
“怦、怦、怦!”
她數著他的心跳,一顆心覺得踏實極了,右手有一下沒一下摸著馬兒,問道:“後來呢?”
顧玦愣了一下,才明白她在問烏訶迦樓的事。
他順手替她攏了下被夜風吹起的鬥篷,才接著說道:“後來,烏訶迦樓主動提議以身為餌,在碼頭上了船,那艘船駛到江心時,就沉了……”
楚千塵立刻猜到了他們的計劃,若有所思地接口道:“你們是打算效仿範睢。”
古有範睢借著假死脫身,從魏國逃往秦國,最後官拜秦國宰相。
“不錯。”顧玦語調平靜地說道,“昊人以為他死了,離開了。我提前測算了江水的流速與方向,派人從一裡外把他從江裡撈了上來。”
顧玦說得簡單,這聽起來也隻是一個很普通的計劃,就是烏訶迦樓假裝中計,在碼頭上船,然後在江心沉船落水,再金蟬脫殼,讓南昊人以為他死了。
但是,這個計劃實行起來並不容易,一方麵大江的水流湍急,下水救人要有超凡的水性,還要把握好時機。而且,這個計劃還需要烏訶迦樓對顧玦抱有極大的信任。
試想,如果顧玦臨時反悔,或者根本就是虛與委蛇,不讓下屬下水去救人,那麼落江的烏訶迦樓就死定了。
楚千塵聽得入了神,眼睛亮晶晶的,撫掌道:“算烏訶迦樓還有些眼光。”
他敢提出這個計劃,就是知道王爺重諾。
王爺是最好的!
她嘴裡誇的是烏訶迦樓,但是顧玦卻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顧玦愉悅地勾起了唇角。
他忍不住就把懷裡的小丫頭摟得更緊了一些,俯首道:“你要是累的話,就在我身上靠一會兒。”
清涼的夜風中,他平日裡清冷的聲音中透著一絲暖意。
楚千塵皺起了眉,仰起頭道:“王爺,你更累吧,不如我來……”
不如她來騎馬,他可以靠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