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塵本來是打算這麼說的,可是話說了一半,她就意識到顧玦的表情有些不太對,類似貓的野性直覺讓她趕緊閉上了嘴。
哎。
她在心裡默默歎氣,她覺得王爺其實可以再多依靠她一點的。
下一瞬,她感覺到後方男子寬闊渾厚的胸膛傳來了一陣細微的震動,震動越來越明顯。
楚千塵又仰起了頭,入目的是男子愉悅的笑容,笑意濃烈得溢了出來,那雙狹長的眸子比盛夏繁星密布的夜空還要璀璨,還要明亮。
顧玦的笑通常是節製的,此刻卻不同,笑容明朗,猶如日麗風清。
楚千塵一時看呆了,背後傳來的震動似乎透過那幾層薄薄的衣衫與她的肌膚,直抵心臟,她的心失控就怦怦亂跳起來。
她突然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垂下了小臉,乖乖地繼續摸她的馬。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三十裡路也不過半個時辰的馬程,絕影還載了兩個人,但一點也沒有影響它的速度。
對於王府的莊子,楚千塵如數家珍,當顧玦說南郊距離京城三十裡的莊子時,她就猜到了是這個高陵莊。
楚千塵完全沒有一點展現自己馬術的機會,最後下馬時還是被顧玦抱下來的,隻是這一次,她終於雙腳落了地,腳踏實地了。
顧玦把絕影交給了候在莊子口的驚風,拿著楚千塵的藥箱,領著她往莊子裡走,忽然就說道:“以後有機會的話。”
在後方的驚風聽來,這句話沒頭沒尾的,可是楚千塵卻是如獲至寶,忍不住扯住他的袖口,晃了晃,“真的?”
“真的。”顧玦放下她的鬥篷帽,替她稍微整理了一下鬢發。
如果這是她的願望的話,以後,他也會試著多依靠她一些。
雖然對他而言,這可是一門不太簡單的功課。
楚千塵仿佛吃了什麼靈丹妙藥似的,精神一振,當兩人走到屋外的廊下時,就聽顧玦又道:“那你呢?”
“……”楚千塵一頭霧水,還沒來得及問,唐禦初從屋中走出,對著兩人行了禮。
楚千塵定了定心神,對唐禦初道:“帶我進去吧。”
唐禦初就走在前麵給楚千塵帶路。
一進屋,楚千塵的鼻尖就動了動,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循著氣味望向了靠牆的那張榻。
屋裡屋外還圍了不少南昊人,裡麵多是熟麵孔。
楚千塵敏銳地注意到不僅是多摩不在了,這裡至少還少了兩張麵孔。
他們這一路經曆的血戰恐怕遠沒有顧玦嘴上說的那麼輕輕巧巧。
見楚千塵來了,那幾個昊人就像是撿著救命稻草一樣,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其中那個臉熟的青衣少年上前了兩步,鄭重地抱拳行禮,以標準的大齊語說道:“請神醫救救大皇子!”
“我會儘力而為。”楚千塵也不多說,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榻前。
屋內點著蠟燭,燭火不太穩定,偶爾搖晃跳躍著,光線時明時暗。
烏訶迦樓還是穿了一襲白色的僧衣,閉目躺在榻上,形容枯槁,麵色蒼白,他那身寬大的僧袍空蕩蕩的,讓人感覺不到什麼生氣。
他仿佛是陷入了一場永久的安眠似的。
望聞問切,楚千塵沒急著搭脈,而是先觀察他的麵色,蒼白中隱隱泛著黑色。
“中毒?”楚千塵轉頭問顧玦。
顧玦點了點頭。
楚千塵又說了句“我要給他把脈”,那青衣少年以最快的速度把烏訶迦樓的衣袖往上擼了擼,露出一段清瘦的手腕。
楚千塵就伸手給他探脈,小巧的麵龐上波瀾不驚,隻是微微眯了眯眼。
烏訶迦樓這次確實凶險,中毒,重傷,失血過多,發熱,王爺應該給他喂了自己給的保命丸,護住了他的心脈,否則毒素早就擴散至心臟,再晚一兩天,他的命就難保了。
楚千塵指了指迦樓的左肩,“除了左肩,彆處還有傷嗎?”
烏訶迦樓的僧衣根本掩不住衣料下包紮的痕跡,左肩比右肩隆起一截。
顧玦道:“這一箭是從背後射入,貫穿了肩胛骨,傷口大致處理過,可是箭上有毒,傷口難以愈和,已經開始潰爛了。”
楚千塵又吩咐那青衣少年解開了包紮在烏訶迦樓左肩傷口上的紗布。
青衣少年與同伴合力,將烏訶迦樓的僧袍解開些許,露出左肩與整條左臂,再解開包紮傷口的紗布,動作輕巧敏捷,從頭到尾都沒有驚動迦樓分毫。
他的傷口果然潰爛了,傷口的邊緣發黑,血肉模糊,還有化膿的跡象,透過傷口,能看到白森森的肩胛骨,甚是可怖。
可楚千塵卻連眉梢都沒動一下,見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