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小丫頭喜歡當家做主,那他就負責“吃軟飯”好了。
顧玦無聲地笑,在冬日溫和的陽光下,麵龐都亮了起來。
楚千塵率先策馬出了山林,轉過頭時,就看到他在笑,黑曜石般的瞳孔如明淨的湖麵倒映著她的身影。
她一下子把原本想說的話忘得一乾二淨。
王爺笑起來可真好看!
楚千塵也是笑,燦爛,明媚,甜蜜,就像是一個得了夢寐以求的珍寶的孩子似的。
忽然,後方傳來了一個溫溫柔柔的女音:“表哥,王妃。”
楚千塵動了動眉梢,拉了下韁繩,將馬首轉過去一些,循聲望了過去。
高高的獵台邊,披著一件丁香色厚鬥篷的袁之彤朝他們的方向走來,瓜子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發髻上插了一支流光溢彩的赤金嵌寶蝴蝶釵,長長的珍珠流蘇在頰畔不住地蕩著,搖晃生輝。
她的後方擺著一排的雙耳鐵壺,周圍還有七八個姑娘家,她們顯然是在一起玩投壺。
袁之彤與那幾個姑娘家說了一句後,就款款地朝楚千塵二人走了過來,身姿優雅,沉靜的目光注視著馬上這對容貌昳麗的璧人。
顧玦與楚千塵今天穿著一色的紫紅色騎裝,翻領窄袖,修身緊窄,腰上束著玄色繡銀線腰帶,襯得二人的身形纖長。
這鮮豔的紫紅色穿上顧玦身上,不見一絲女氣,反而讓他看著更為年輕,英姿颯爽,君美如畫,令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袁之彤停在了距離二人一丈外的地方,對著馬上的二人福了福,特意露出一段白皙纖細的左腕,腕上的赤金絞絲鳳鐲在陽光下閃著有些刺眼的光芒。
然後,她朝著顧玦的方向仰起了小臉,下巴微抬,顯得她雪白的脖頸尤為修長,如優美的白天鵝似的。
袁之彤又是一笑,柔柔地說道:“表哥……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我是之彤,家父是袁又介。”
聽到袁又介這個名字時,顧玦眉梢微動,朝身旁的楚千塵看去。他還記得她問過他袁家的事。
楚千塵抿唇笑。
袁之彤仔細地觀察著顧玦的每一個反應,見狀,心下釋然。果然,宸王表哥是知道她父親的,怎麼說她的父親也是封疆大吏。
她臉上的笑容更深,接著道:“我在數年前曾隨父親與先母來過一趟京城,這都好些年了,表哥若是不記得我,也是正常。”
“我這次隨父進京,蒙太後姨母垂憐,可以時常去給她問安,這趟姨母知道我隨駕冬獵,一定會見到表哥,托我給表哥帶些話……”
“其實前幾天在路上時,我就該跟表哥說的,但是……”
她欲言又止,怯生生地去看楚千塵,下巴微微縮了一下。
不遠處,琥珀從行宮的宮門方向朝這邊走來,也看到了這一幕,皺了皺眉頭,覺得這袁家姑娘比侯府的三姑娘還要討厭。
她這陰陽怪氣的表情落在旁人的眼裡,說不定還要以為是他們王妃故意攔著她,沒讓她見王爺呢。
琥珀抬眼去看楚千塵,馬背上的楚千塵依舊笑靨淺淺,漫不經心地撫著愛駒油光水滑的脖頸,覺得它真是乖,今天與她配合得好極了。
袁之彤還在說道:“太後姨母讓我跟表哥說,獵場這一帶比……”
她話才說了一半,卻見顧玦對著楚千塵道:“走吧。”
兩人策馬從她身邊走過,毫不回頭,兩匹馬來回地甩著馬尾,輕快地踱步。
袁之彤:“……”
袁之彤愣了一下,沒想到顧玦竟然就這麼走了。
“表哥!”袁之彤回過神來時,就想追上去,然而,一道灰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了她前方,手裡的刀鞘往前一橫,擋住了袁之彤的前路。
袁之彤隻能停了下來,把聲音拔高了幾分:“表哥,真的是太後姨母讓我帶話給您……”
行宮與山林之間的這片廣場上,也有不少公子姑娘們在這裡散步,玩耍,這邊的動靜一下子不少人的注意力。
一道道目光朝顧玦、楚千塵以及袁之彤這邊湧了過來。
沒一會兒,前方的顧玦和楚千塵就走遠了。
莫沉收回了自己的刀,冷冷地斜了袁之彤一眼,他的目光陰冷狠厲,帶著嗜血的味道,不像一個人,而更像一頭野獸,一柄殺氣騰騰的刀,看得袁之彤不禁膽寒,僵立原地。
莫沉轉過身,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隻留下一道孤絕的背影。
寒風呼嘯,如劍似刀,毫不留情地刮下枝頭的一片片枯葉,刮在人臉上仿佛刀刃割開了肌膚似的疼。
“……”袁之彤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被凍僵似的。
顧玦的反應和她預料得差太多了。
她原以為借著殷太後的名義,顧玦不看僧麵看佛麵,至少會與她說上幾句,但結果……
袁之彤的眼神暗了三分,漆黑無邊。
她敢肯定,方才顧玦連眼角都沒向她這裡看過一眼,隻在聽到父親的名字時有了那麼點反應。
她得再想想。
殷太後可是顧玦的生母,她就不信顧玦真的對太後漠不關心。
她這一步應該沒有走錯。
袁之彤依舊望著顧玦與楚千塵的方向,見兩人並肩而行,去了獵台廣場的西北角。
那裡搭建了一個個竹棚,如山巒般連成了一片,每個竹棚下都放著桌椅,一些男女在棚下三三兩兩地坐著,喝茶說話,他們的馬匹或是被拴著,或是有小廝伺候,或是自己在周圍吃草嬉戲。
顧玦與楚千塵進了其中一個無人的竹棚坐下,他們的馬就自己玩去了。
袁之彤收回了視線,轉過身又朝她來時的方向走去。
方才與她一起在玩投壺的姑娘們都停了下來,或露出幾分似笑非笑的嘲諷,或是好奇地眨了眨眼,或皺著眉頭,或是透著看好戲的興致勃勃,俱都朝著袁之彤看了過來。
以她們的距離其實方才沒聽到袁之彤到底跟宸王說了些什麼,但是至少能看出來宸王沒理會袁之彤。看來就算袁之彤在皇後跟前頗為得臉,也不代表宸王會對她另眼相看。
袁之彤已經冷靜了下來,神色自若地笑道:“我實在不擅投壺,不如我們一起玩繡球好不好?”
在場的幾個貴女有半數是袁之彤在宮裡當公主伴讀時認識的,皇後既然“賞識”袁之彤,她們也不會給袁之彤沒臉。
一個著緋紅騎裝的少女撫掌笑道:“好主意!”
“一直玩投壺,我也有些疲乏了,玩點彆的也好。”另一個穿著鴨黃色騎裝的少女也附和了一句。
其他幾位姑娘也都沒有異議。
袁之彤就吩咐她的大丫鬟去取繡球。
姑娘們圍著旁邊的一張長桌坐了下來,說說笑笑,喝茶吃點心。
袁之彤捧著熱茶,順便暖手,垂眸看著茶盅中沉沉浮浮的茶葉。
這是她來京城後,第一次見顧玦。
有道是,欲速則不達。
她本來也沒指望一下子就能熟絡起來,隻想說借著太後的名義說上兩句話就夠了。
沒想到……
袁之彤咬了咬唇,右手朝左腕上的那隻赤金絞絲鐲子摸了摸。
她這鐲子是殷太後所賜,也是太後在賞花宴那日戴的那個鐲子,楚千塵肯定記得的。
雖然方才沒真正跟顧玦搭上話,但是應該足以在楚千塵心裡埋下了一根刺。
楚千塵不過一個庶女,骨子裡擺脫不了那種身為庶女的自卑,尤其是嫁給了宸王,一下子飛上枝頭,這種落差反而會讓她更加自卑。
接下來,楚千塵一定會因為自己的存在而忐忑不安。
她可能會去試探顧玦,會跟顧玦去鬨,就像自家的那些姨娘一樣……
袁之彤微微地勾了下唇角。
這一次、兩次、三次地鬨騰下去,足以讓顧玦徹底厭了楚千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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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的病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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