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孽啊,真是造孽啊。”太夫人哀嚎不已,眼淚再次滑下眼角。
老天不公,讓她先是中年喪夫,現在又白發人送黑發人,兩個兒子一死一殘。
薑姨娘的心情在短時間變了好幾變,從緊張到放心再到暗喜,麵上始終溫溫柔柔,溫聲細語道:“姑母,您放心。我會照顧好表哥的。”
“您身子不好,早些回去好好休息,也免得表哥沒好,您的身子先垮了。”
薑姨娘體貼倍至地對太夫人說道。
“敏姍,辛苦你了!”太夫人心裡妥帖不已,愈發覺得還是薑敏姍能與兒子共患難,不像沈芷,隻能共富貴,大難臨頭就各自飛。
榻上的楚令霄聞言氣得雙眼血紅,“啊啊啊”地叫著。
可是,他連一個清晰的詞語也說不出來,太夫人隻以為長子是因為中風心裡難受。
太夫人以帕子抹淚,安撫楚令霄道:“令霄,你彆急,娘沒事。”
“你會好起來的!你快閉上眼,好好休息,娘明天再來看你。”
太夫人實在是不忍心看長子這副樣子,在王嬤嬤的攙扶下,匆匆地走了,全然沒注意掉榻上的楚令霄更激動了,額角的青筋簡直要從皮膚下爆出來了。
送走了太夫人後,薑姨娘不緊不慢地遣散了其他人,她自己一個人留在屋子裡陪著楚令霄。
當她的目光再看著楚令霄時,眼神就冷了下來,冷漠,嫌惡,再不複之前的溫柔。
楚令霄那雙血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瞪著薑姨娘看,腦海中一瞬間閃過過去這十幾年的一幕幕,身形微微顫抖。
這個他曾經最愛的女人竟然在茶水給他下毒!
她真是好狠的心!
虧他一直把她放在心尖尖上!
薑姨娘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麼,含笑道:“這樣多好。”
她的聲音依舊是溫柔如春水,就是此刻有人聽到了這句話,也不會懷疑是她給楚令霄下了毒。
“咿……咿……”楚令霄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心緒劇烈地起伏著,麵目猙獰。
她要他死,但是他偏偏不死!
他要活下去,他一定可以好起來的!
該死的是薑敏姍這個惡毒的女人!!
“其實我早就應該這樣了,怪我從前下不了手。”薑姨娘柔柔地勾唇笑了,那麼愉悅,那麼痛快。
現在這樣就行了,沈芷與楚令霄和離了,楚雲沐也改姓成了沈雲沐,不會再來爭楚家這個爵位了,而且,有沈千塵這個同胞姐姐在,沈雲沐的前程絕不會差。
那麼,永定侯的爵位就隻能是楚雲逸的了。
薑姨娘動作輕柔地給他掖了掖被角,低聲又道:“你不想死對不對?”
“放心,我也不會讓你死的。”
是啊,楚令霄沒死也好,他現在這樣不人不鬼地活著,楚雲逸就不用守孝,可以繼續奔前程,不然守上三年孝,豈不是又耽誤了他的前程?
這樣最好了,她再也不用擔心楚令霄再對楚雲逸下手了。
她不會讓他死,但也不會讓他好起來。
薑姨娘臉上的笑容又深了三分,語調柔柔地宣誓道:“你放心,我會陪著你。”
一直一直陪著他!
窗外的春風徐徐吹著桃樹,幾片花瓣被風從枝頭吹落,夾著點點柳絮飄飄蕩蕩地落在地上,有幾分“風信花殘吹柳絮”的意境。
花枝在春風中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似乎在竊竊私語著。
當天下午,楚令霄中風癱瘓的事也傳到了宮裡,由江沅傳進沈千塵的耳中,連琥珀都是一驚。
沈千塵:“?”
楚令霄今年應該剛剛三十歲,怎麼就中風了?!
雖然這也不是沒有可能性,但是沈千塵還是覺得楚令霄的中風來得有些突然。
“知道怎麼回事嗎?”沈千塵放下了手裡的羊毫筆,垂眸看著案上剛剛畫好一幅《桃花圖》,墨跡未乾。
江沅也猜到沈千塵要問個究竟,因此答得很是詳細:“今天楚令霄上午先是去沈宅找了沈夫人,但是沈夫人沒讓他進去,後來裴指揮使去沈宅時,恰好撞上了楚令霄。他們沒說上幾句,楚令霄就一個人灰溜溜地回了楚家,回去後不久,就傳出他中風的消息。楚家那邊還請了好幾個大夫上門。”
沈千塵:“……”
她聽過也就算了,楚令霄是生也好,是死也罷,隻要他彆傻得犯到她頭上,她也懶得管楚家的家務事,。
主仆倆說話間,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穿過一片桃花林信步朝這邊走來,步履閒適,就這麼徐徐地走入沈千塵的視野中。
縷縷陽光穿過桃樹的枝葉柔柔地灑在顧玦身上,似有朵朵桃花在他衣袍上綻放。
那俊美的臉龐在陽光下越發奪目,連他身旁怒放的的桃花都顯得黯然失色。
春風輕輕拂過,滿樹桃花撲簌簌地灑落枝頭,無數粉色的花瓣如一片細雨般落下,落在顧玦的鬢發、衣袍、鞋麵上。
“千塵。”
他喚著她的名字,聲音似那溫煦的春風,如飛舞的花瓣,輕輕地落在她的心尖上,宛如有一根看不見的絲牽動著她的心緒。
當他走近時,似乎帶來了陣陣桃花香,芬芳馥鬱。
“怎麼?”顧玦敏銳地問了一句。
沈千塵就把楚令霄中風的事說了,她隻是與顧玦道家常而已,不想,顧玦提議道:“讓太醫去看看吧。”
沈千塵:“……”
沈千塵驚訝地挑眉,江沅也同樣有些驚訝,兩人都覺得這不像顧玦的風格啊。
顧玦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麼,摸了摸她的頭,淡淡道:“再過四個月你就要及笄了,總不能在這個時候守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