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2調兵(1 / 2)

沈千塵沒說話,顧玦也就沒說話,亭子中陷入了一片無聲的寂靜中。

亭子外,陽光透過層層竹葉的過濾在地上投下了斑駁的光影,風倏然變大,光影搖曳,仿佛有僧人低吟著經文,若有似無。

氣氛中透著一種莫名的莊嚴。

可沈千塵的心裡卻是略略發慌,總覺得有什麼在她掌控之外的事情很快就要發生了,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她的腦海裡再一次響起了二月初時覺慧大師說的話:“尊夫的死劫還隻化解了一半。”

也就是說,顧玦命裡還有一劫,還是一個死劫!

幾個月過去了,覺慧大師說的那番話一直銘刻在沈千塵的心裡,時不時地就會想起,她一直沒有放下過。

前世的她,不信鬼神,直到她有幸重生,才改變了想法,開始信佛,開始對一些玄而又玄的事物抱著敬畏之心。

這世上既然有她的重生,有楚千凰這樣的異類,那麼也會有像覺慧大師這樣的得道高人,知過去,曉未來,甚至上通鬼神,。

顧玦也知道沈千塵惦記著這件事,總是寬慰她說:

“世人皆信命,我也信,但我不認命。”

“我信自己,也信你,我們可以逆天改命。”

是的。無論是顧玦,還是她,他們都在一步步地逆天改命,一步步地走了一條與前世不同的道路。

可見,人的命運也不是一成不變的。

顧玦不認命,那麼,她也跟著他一起不認命。

沈千塵怔怔地看著正在喂魚的顧玦,好一會兒,風停了,她才回過神來,嘴裡的那顆鬆仁糖已經完全化掉了,隻留下一股淡淡的甜香味彌漫在口腔中。

她隔著帕子從油紙包裡拈了一顆鬆仁糖,先往他嘴裡塞一顆,然後自己也又吃一顆。

顧玦微微一笑,眼神柔和,問道:“餓嗎?”

他的聲音因為嘴裡含著糖少了平時的清冷,多了一絲煙火氣。

顧玦出身皇家,宮裡規矩森嚴,他自小就養成了“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如果是從前的他,絕對不會在含著糖的情況下說話。在北地的幾年征戰,改變了顧玦很多,磨掉了他身上的一些嬌貴,但有些習慣一直沒變,按照秦曜的說法是,顧玦看似不講究,其實講究得很。

可現在,顧玦在她跟前,又會有些不同。

沈千塵喜歡這樣“不同”的顧玦,彎唇一笑。

她正要說話,池塘裡的一尾金魚忽然自池水中一躍而起,金魚甩著魚尾與水珠在水麵上畫了一道漂亮的弧度,又“撲通”一聲落入水中,那聲音似乎在說,它們餓了。

沈千塵“噗嗤”笑出了聲,笑容燦爛,她也抓了把碎掉的蝴蝶酥扔進池塘裡。

“不餓。”她笑眯眯地說道,“不過我渴了,我們去前頭討杯水喝。”

她之所以會這麼說,其實是聽到竹林外一個僧人正跟驚風說話,白雲寺的長老圓得大師請他們去大雄寶殿。

顧玦起了身,對著沈千塵伸出了手,沈千塵握住他的手,兩人手牽著手走出了竹林。

僧人歉然地行了個佛禮,表達了一番歉疚之心,又說起因為住持不在寺中,今天寺中事宜暫時由圓得大師主持等等。

僧人還要去找彆的香客,因此沒說上幾句,又匆匆地走了,跑去了其他廂房。

“走吧。”顧玦他們與那僧人背道而行,朝大雄寶殿方向走去,驚風與江沅如影隨行地跟在兩人身後。

此刻的白雲寺比平日裡更空曠,也更安靜,他們這一路上,隻偶爾看到幾個香客也行色匆匆地朝大雄寶殿趕去。

沈千塵緊緊地握著顧玦的手,方才紛亂的心緒又漸漸地變得沉靜下來,星眸璀璨。

已經很好了!

這一世,他們比上一世更早相識,也彼此成就了更好的自己,現在他們好好地在一起,以後他們也會好好的。

就算顧玦的命中必會再有一劫,他們倆也是能逆天改命的。

而且,人這一生幾十年,說短很短,說長也很長,任何人都不能保證自己一世順遂,平平安安地終老一生。

沈千塵轉過了頭,與顧玦相視一笑,然後目光下移,忍不住朝他的胸口看去,落在那道疤痕的位置上。

如果說,顧玦真有這麼一個死劫,那麼上一世他的死劫就是這個暗傷加中毒。

埋藏在他胸口那塊箭矢的碎片是致使他持續衰弱的主因,但是,要不是中毒的話,他肯定還能再多撐一年,說不定前世師父林邈還有機會治好顧玦。

沈千塵永遠不會忘記前世顧玦的死帶給她的痛,彼時,哪怕讓她折壽十年,隻要能讓顧玦隻能多活一兩年,她也甘願。

沈千塵的目光依舊盯著顧玦的左胸。

隔著衣裳,她此時自然是看不到那道疤痕的,但是疤痕的位置她記得太清楚了。

直到今天,她還清晰地記得正月初二那日她替他開刀取出那塊碎片的所有步驟與細節,甚至於,她偶爾午夜夢回時,也會夢到這一幕……

夢醒時,她會悄悄把手放在他的胸口,感受他的心跳。

沈千塵下意識地又握了握顧玦的手,又一次在心裡告訴自己,她成功了,她已經取出了他體內不該存在的那塊碎片!

所以,剔除掉這個因素,那麼就剩下了“毒”。

倘若顧玦還有一半死劫的話,會不會就是這毒呢?

沈千塵並不知道顧玦上一世是什麼時候中的毒,彼時,等蘇慕白他們尋來了師父林邈,林邈給顧玦探脈時,顧玦體內的屍毒已經侵入心脈,藥石無醫了。

她不死心,開始學醫。

顧玦撿回她,救了她的命;改變她的卻是學醫。

在學醫前,她是個很容易放棄的人,為了救顧玦,她才學會了堅持,無論再辛苦,再艱難,再枯燥,她都堅持了下去,恨不得每天都當作二十四個時辰使。

她不僅跟著林邈學中原的醫術,還讓人去周邊諸國尋了很多醫書、雜書。

然而,命運給她上了很殘酷的一課,無論她再怎麼努力,也救不了顧玦。

沈千塵忍不住就想給顧玦診脈,想確信現在的顧玦沒有中毒,猶豫了一番後,手指終究還是沒往他的手腕上探,心道:還是等回宮後再說吧。

兩人步履閒適,迎著風又走過一排梧桐樹,氣勢恢宏的大雄寶殿就出現在前方。

越靠近大雄寶殿,周圍就越亂,一片雞飛狗跳。

他們可以看到寺廟的大門被僧人們以木棍、木板加固,牆頭還有兩個僧人在不安地眺望著山下。

大部分的香客已經聚集在了大雄寶殿中,男女老少,或是普通百姓,或是官宦商賈,他們的人生不該沒什麼交集,現在卻因為流匪圍寺而被困在一處,彼此間格格不入。

這些人大都是京城人,天子腳下,周圍一向太平,這輩子都還沒遇上過這種驚險的事,一個個多是神色惶惶。

空氣中彌漫起一股不安的氣氛。

那些僧人還在安撫著大雄寶殿內躁動的香客們:“請各位彆著急,已經有人下山去報官了。各位千萬彆妄動。”

但是,僧人的威儀終究不夠,那些香客七嘴八舌地叫囂著、質問著:

“大師,流匪不熟悉這裡的地形,我們還是趕緊從後山下山逃走吧!”

“是啊是啊。”

“流匪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我看這寺門一點也不牢靠,萬一匪徒破門而入,我們可就慘了!”

“待在這裡,這不是坐以待斃嗎?”

“……”

不安與質疑仿佛會傳染般,香客們越說越忐忑,全都臉色發白,膽戰心驚,目光不時往白雲寺的大門方向望去,生怕下一刻大門就會被人從外撞破似的。

當顧玦與沈千塵這對璧人出現在大雄寶殿外時,引來幾道好奇的目光,畢竟看他們的衣著、打扮以及通身的氣質,就知道這對夫妻不是什麼普通老百姓。

幾個原本躲著不見影的暗衛現了身,其中一個小胡子侍衛昂首闊步地走到顧玦跟前,抱拳稟道:“九爺,流匪快到寺外了,兵分三路,一路堵著正門,另外兩路從兩邊包抄白雲寺。”

香客們也聽到了,悚然一驚,更惶恐了。

顧玦氣定神閒地從袖中摸出一塊令牌,吩咐道:“讓人去三千營調兵。”

調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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