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康帝與明亭遠在禦書房議事的同時,靖安侯府的三位小姐也精心拾掇姍姍出門了。
沈畫一如既往打扮得婉約清麗,淺粉煙籠千水裙襯得她娉嫋柔美,正能恰如其分地融入一大群京中貴女。
明楚則是一身颯爽紅裙,乍一看和她回府那日是差不多的模樣,可仔細瞧會發現,她今日這身要精致許多,裡外加起來有四五層,行走時漸次層疊,紅得明媚張揚卻也不算紮眼。
至於明檀——
及至平國公府門前的春正大街時,車馬就再難前行,也不知這位章家三小姐辦場詩會是請了多少人,各府馬車停了個滿當,引著去馬廄的下人都有些忙不過來,不少路人見平國公府今兒這麼熱鬨,也探頭探腦地往這邊張望。
明楚與明檀沈畫共乘一輿,心中煩悶得緊,一路臭著張臉,半刻都不願與她們多呆。
見車停半晌不動,她忍不住撩開車簾,不耐問道:“怎麼還不走?”
“三小姐,前頭被擋著了,走不動。”
明楚:“讓他們挪一下不就好了!”
車夫:“……”
明檀也撩開車簾往外望了兩眼,旋即落簾,霧眉輕挑:“三姐姐是要奉昭郡主給你讓路?”
奉昭郡主?
親王之女?
明楚不吱聲了。
其實明檀還挺不喜歡那位奉昭郡主的,前年金菊宴,她自個兒作譜彈奏了一曲《與秋宜》,眾人皆讚泠泠動聽,實乃仙樂,花主之位無有異議。
誰成想這位自雲城歸京的郡主突然跑來湊熱鬨,嘴上說著隻是玩樂大家隨心便好,然一個小家之女沒有選她就立馬掉臉子,後頭的誰還敢開罪?投菊之時隻好紛紛改選。
說來這位郡主也挺不自知,以為自己得了花主便真是豔冠群芳才華橫溢,歸京這兩年四處湊熱鬨出風頭,賞花宴飲常能見到她的身影,可她一出現,總能讓原本鬆快得宜的氣氛變得十分微妙。
大約是因著花主一事,奉昭郡主也不怎麼喜歡明檀,偶爾會麵,總要找她麻煩。
好在明檀不是什麼能受氣的性子,雖不能明麵冒犯宗室皇親,可她能說呀。
這位奉昭郡主自小在西南邊陲長大,規矩也就比明楚好上那麼一點,還不如明楚會武,吵不過能動手。
兩人對上時,明檀時常大談禮法引古論今繞得她應不上話,且明檀身邊還有不少這種貴女,一唱一和起來更是十分要命。
今次奉昭郡主也在,明檀思忖著,今兒最好不與之接觸,畢竟她是為著舒二公子前來,倒也不必給人留下什麼牙尖嘴利的印象。
然而明檀並不知,方才撩簾張望時,她想偶遇舒二公子的目的,已經提前達成了。
章懷玉原本是受不住自家堂妹磨他,應下了請舒二前來品茶。可章懷玉哪是什麼能安分品茶之人,剛和舒二提了一嘴,舒二便知不對,問出了實情。
不過章懷玉應都應下了,舒景然知曉實情,也不得不幫他在堂妹麵前掙下這個麵子。
舒景然先前打馬遊街,被那些個瓜果扔得渾身都疼,心裡陰影還未消散,又要被一眾閨秀圍觀,他想想就覺得頭皮發緊渾身都不自在。
於是他向章懷玉提議,不如廣邀京中才子一道品茶論詩,與他堂妹的詩會隔園相置,如此一來,風雅熱鬨相宜,他也不必一人獨遭苦難。
也是因著這一提議,今日平國公府門前才有了這般車馬喧闐的壯觀場麵。
“你真不去?”春正大街街口,舒景然停步問。
江緒疏淡地掃了眼這熱鬨景象:“有正事。”
昨夜在右相府中議事,夜深突降疾雨,他被留在府中暫宿。今日舒景然要來平國公府品茶論詩,他要去京畿大營處理軍務,方向一致,便一道出門了。
江緒話落,抬步欲走,舒景然望著不遠處,忽然奇道:“那不是靖安侯府的馬車麼。”
江緒順著話音瞥了過去。
他這一瞥,正好瞥見印有明府標記的雕花馬車停在路中,帷幔被一雙指如削蔥根的玉手輕輕撥開,裡頭坐著的那位少女青絲鬆束,雙瞳剪水,隻是輕輕歪著頭往外顧盼,就如春水映梨花,明麗動人,不可方物。
舒景然都看得稍怔了一瞬,背手輕笑道:“這位明家四小姐,也算是難得的佳人了。”
“你不是不願娶?”江緒忽地問道。
“我不願娶,並非是不願娶這位明家四小姐,而是暫時不願娶妻。”舒景然解釋道,“且,我不願娶,與欣賞佳人並無衝突之處。”
江緒掃了他一眼,懶得再理,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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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國公府極大。入了府,怕嬌客們累著,備有軟轎相迎。隻不過春光正好,少女們都願三兩說笑,自行往前。
到詩會園中,假山流水潺潺,牡丹芍藥盛放,山茶杜鵑爭春。花叢邊規整擺著幾張長案,上頭備有筆墨紙硯。涼亭歇息處則是備有果品點心,上等好茶。
白敏敏出門時沒用膳,明檀一行到時,她正在亭裡吃糖酪青梨,青梨脆澀,切成整齊小塊放在精致瓷碟之中,再澆以蔗漿乳酪,撒糖霜,酸甜可口,彆有一番風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