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檀輕笑,也沒抬眼看她,隻四兩撥千斤地說起,先前去永春園時在戲台邊發生的事――
“……那位淑儀娘娘仗著有身孕,指點起了定北王府的家事,你們猜怎麼著?聖上一怒之下,禁了她的足,還降了她的位分。”
宮中有孕得寵的淑儀都因多嘴降了位分,遑論其他人?馮三郎聞言,冷汗涔涔,忙按住明楚不讓她再胡說。
明楚白了他一眼。
馮三郎心裡頭叫苦不迭,委實覺得自個兒這媳婦不知天高地厚了些,還以為是在閨中姐妹彆苗頭呢,如今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定北王妃,身份天壤之彆,她到底是哪來的膽子隨意造次!
明楚也就是麵上逞能,聽了明檀這明示“管好你自己”的一番話後,心裡其實也發虛得緊,再沒多吱半聲。
歸寧再無插曲,雖當著明楚的麵,明檀沒表露出絲毫異樣,可回府途中,她還是不由得惆悵起來,連明楚都已有身孕,為何她還沒有呢?
雖然她也沒有多想生兒育女,可這能不能有和想不想有是兩碼事,幾次三番被人提起,她心裡難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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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歸寧之後,便是親戚朋友之間的拜年了。
江緒萬事不管,全賴明檀這當家主母逢迎送往,當然,這逢迎送往的本也都是她相熟之人。因江緒來府拜年的,僅章懷玉、陸停與舒景然三人。
他們三人是晌午一道來的,雖然熟得不得了,但還是備了不少禮。
可巧,幾人落座沒一會兒,剛上來盞茶,便有人前來傳話說,昌國公府小姐與周家小姐來了。
章懷玉與陸停聞言,都不由頓了一瞬。
這年節作客倒也不講究什麼男女大防,明檀著人一並將她們請進來,不想,傳話時傳的兩人,進來的卻隻有一人。
明檀還未發問,陸停就先問了聲:“周家小姐呢。”
“回陸殿帥,周家小姐家中有事,臨到府外,忽然又回去了。”下人答。
白敏敏覷了他一眼:“還不是在外頭聽說某人也來了,靜婉最是守禮,這婚期將近,男女怎好在外相見,這還要問!”
章懷玉忽地搖開折扇,挑了挑眉,意有所指道:“那這樣看來,白大小姐倒是未學到周家小姐半分,明知本世子在此,還巴巴兒進來。”
“……?”
“你!”
白敏敏倏然漲紅了臉,惱羞成怒。
不過很快,她又深吸了口氣,怒極反笑道:“章世子可真會給自個兒臉上貼金,誰是因你來的,我是聽說舒二公子在此――”
說到這,她笑眯眯地看向舒景然,造作地福了個禮,語調都拿腔拿調地溫柔了三個度:“舒二公子,好久不見。”
舒景然頭皮都麻了,乾笑兩聲,忙頷首回禮道:“白小姐多禮了。”
章懷玉不淡定了,瞪直眼看了會兒舒景然,又看向白敏敏,手中折扇收起點了點:“你,你怎麼這樣?”
“我怎樣?”白敏敏理直氣壯。
“你是個要許人家的姑娘了,竟還覬覦他人!”
“誰說我要許人家了?章世子,話可不能亂說,你喜歡胡言亂語便罷,可彆損了我的清白。”
……
這兩人也是冤家,從前不識,見麵也不搭話,如今倒好,不管何處相見,話頭挑起便隻能聽見兩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明檀好不容易才找著個話縫插上句話,問幾人都想吃些什麼,她好早些著人去安排晚膳。
隻不過今日幾人撞在一塊兒,晚膳是注定沒法在這兒用了。
得知周靜婉來了又走,陸停早坐不住,沒過多久便尋了借口先行離開。章懷玉與白敏敏鬥嘴半晌,不知怎的氣氛忽然緩和下來,章懷玉說起哪家瓦肆裡頭的胡人表演格外精彩,白敏敏便和被勾了魂兒似的,忙催著他帶自個兒去看。
到最後,留下用晚膳的隻舒景然一人。晚膳後,江緒領他一道去書房議事。
明檀沒去打擾,自年前起夫君頻頻入宮,頻頻與人議事,偶爾進書房還能看到榮州輿圖,她便隱隱有了預感,北地十三州最後未收的榮州,應是要提上日程了。
兩人秉燭議到深夜,明檀惦記著夫君晚膳用得不多,著人準備了宵夜送往書房所在的萬卷齋。
夜色深重,還未至萬卷齋,她便遠遠瞧見一道身影自側門悄然而出,往王府後門的方向去了。
明檀略略頓步,那身影絕不是暗衛,瞧著有些陌生,又有些眼熟,她好像在哪裡見過……可一時也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