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全是血汙,身上的囚服亦是,不知是受了什麼樣的酷刑,他的手腳都是扭曲的。
眼底的恐懼在燭火映照下格外顯目。
清辭道:“......饒了你?”
邱貴猛地點頭。
清辭卻搖搖頭:“我不想。”
邱貴張大嘴巴,方要說話。
衛昭卻起身,拿出帕子,纏在他的嘴上,打了個死結。邱貴隻能嗚嗚喊著,說話不清楚。
清辭轉身去了外麵。
衛昭還蹲在原地,等清辭背影消失後,才淡淡笑了聲。邱貴在他耳邊不停地嗚咽著,他知道邱貴要說什麼話。
衛昭確實答應了邱貴,隻要他能配合著將所有的罪責攬到身上,就能饒了他的命。邱貴也確實這樣做了。
“你說的,要放了我......”邱貴的話含糊不清。
衛昭嘴邊笑意越發大,尖尖虎牙露出。牢中昏暗的燭光籠在他身上,將他的緋衣照的如同鮮血染紅的,他臉頰也白,白得叫人心驚,更像是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他語氣淡淡:“是我說的,可我是騙你的啊。”他慢慢拔出腰間的大刀,視線逼迫牆角的邱貴,在他渾身泛起恐懼的顫抖中,將刀揮下。
一聲慘叫劃破寂靜的深處。
清辭垂下眼,一滴淚水從眼眶滑落,等衛昭出來後,她輕聲道:“邱貴死了。”
衛昭道:“是,他已經死了。”
清辭沉默了片刻,她的視線一直落在衛昭身上,見他麵容坦蕩,思索片刻,才問他:“他隻是一個小太監......”哪裡會有那麼大的權利呢。
衛昭靜了片刻,看向清辭。
清辭麵無表情站著,除了方才擦乾的那滴淚,再也沒有其他的情緒了。他心裡隱隱知道,阿姐應該是猜出他隱瞞了一些事情。
“可他也參與了。”
“我知道。”
“如果殺了他,能讓你的心裡好受,哪怕欺騙你、隱瞞事實,我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阿姐,過去對你來說,是痛苦,我不想你每次回憶起來,隻有痛苦。”
如果仇恨沒能解決,每一次回憶,都是將傷口硬生生撕開,每次都要承受著比過去要痛苦百倍的傷,以及無法挽救的無能為力的挫敗。
倘若能將這件事情解決。
傷口才能慢慢長好,再回想,才不至於二次受到傷害。
清辭搓了搓手,朝著衛昭露了一個敷衍的笑:“你說的,我都知道。”
隨後,她不顧衛昭的反應,朝著牢外走去。
衛昭快步追上:“阿姐!”
清辭扶開他的手,冷聲道:“衛昭,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是我想聽的是事實。如果我在你心裡那麼脆弱的話,你乾脆所有的事情都不必告訴我了。”
清辭快步離開。
衛昭站在原處愣了好一會兒,匆忙追上去。
馬車已經不見了,牢外空蕩蕩的。一陣冷風吹過,吹起他眼底略顯狂躁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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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辭一路回了府裡,人有些沒精神,隻交代了將院門關上,誰也不許放進來的話,就躲進屋裡。
她早就察覺到了邱貴嘴中的謊話。她想知道的是事情的真相,哪怕背後那人權利過大,叫她無法抗衡,她也想知道事情發展的經過到底是什麼。
可衛昭卻隱瞞了。
他的本意是好的,是怕她受到傷害,索性將罪責全部推到邱貴的身上,叫清辭以為她的仇報了,她可以放下過去了。
可他這樣的想法,把清辭想得過於脆弱。
清辭並不是瓷娃娃。
累不得,傷不得。
相反,她覺得自己足夠堅強,足夠堅強到去知道當年發生的一切。說句實話,她其實早就放下了,足足有幾年的時間叫她為了家人的逝世難過哭泣,她淚水流乾了,連著心底的恨意也退去。
她隻盼著將生活過好,如果未來可能的話,再將仇人找出,為親人報仇。
這並不是必要的,而是能力範圍內,能夠讓清辭最滿足的事,但是做不到,她也不在意。
她知道若是父母弟弟還在,是不願意她以報仇為生的。
清辭坐在窗邊,靜靜看了好一會兒。
有雨點落下,漸漸打濕地麵。
她心裡又隱隱生出悔意,她心裡想的是這樣,可是衛昭又不是她肚裡的蛔蟲,怎麼能事事都跟她想到一塊去呢?他那樣做確實是為了她好......
可是,她並不想得到衛昭的欺騙與隱瞞,這叫她心裡有些許的不快。
清辭糾結著,一會兒想著要不去找衛昭說說話,把話說明白,告訴他,她心中的真正的想法。
她其實並不是很怪他的啊......
一會兒又想,外麵雨下得那麼大,她才不要去。明明是衛昭說的,將事情查清楚了,要替她報仇,可結果卻隱瞞了好些事情,是他做錯了。
她不需要去找他。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清辭心底的不安也急劇上漲。
她開始想,要不就去找他吧?
畢竟他身上還受著傷呢,她從前是見識過衛昭的臭脾氣的,生氣的時候連自己的身體都顧不上,他這次有沒有也被自己氣到呢?
費心費力地查到當年的事,本著為她好的心,卻得到了她的埋怨,這件事情換在誰身上都不會好受吧?
清辭這樣想著,就站起,方要往外出,忽然聽見院裡一聲驚呼。
倚竹指著牆:“大將軍,您、您怎麼在上麵!”
衛昭沒說話,他心底委屈,在院裡眾人的目光下,從牆上一躍而下。剛站起身,就見門口站著清辭。
隔著雨霧,視線模糊。
清辭的臉仿佛帶著冷意,衛昭以為她要譴責自己爬牆,辯解道:“門又打不開,還不許我翻牆了?”頓了頓,他忽的抱怨:“你好不講道理!”
院裡眾人震驚望著牆下這位宛若孩子性子的大將軍。
搓了搓眼皮,細看,還是震驚。
這......怎麼瞧著好像委屈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