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小姐是金台城會打扮的,不少姑娘都學她,秋月卯了勁想打扮出挑壓聶青禾一頭,自然也是學她的。
秋月被氣得夠嗆,沒想到向來和善嘴笨的聶青禾怎麼突然刻薄起來,可她不敢嗆回去,訕笑一下,“聶姑娘真會開玩笑。”
聶青禾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你有事兒?”
秋月招呼老仆往裡走,笑著說:“我們大娘子讓給小姐送布料過來,這不是要酷夏了麼,也該給我們公子做新的夏衫和秋衫了。”
“我看你還是拿回去吧,我們青禾最近病了好些天,還沒恢複呢,哪裡有精神給做衣服,可彆耽誤了清遠。”聶母從鄰居家走出來,她去跟鄰居交代繡花樣的事兒,聽見秋月的聲音立刻出來。
閨女病了這些天,宋家連關心都沒有一句,這閨女一好點,就讓閨女給做衣服。
這是存心拿我們當丫頭使喚,你這不是有這麼妖裡妖氣的丫頭,怎麼還使喚我們閨女!
聶母越想越氣。
秋月給聶母行了禮,“見過聶家娘子。我們公子最近讀書會友忙得很,近來都沒時間過來這邊請安,所以我們都不知道青禾姑娘病了。奴家這就回轉告訴大娘子。”
聶青禾:“不勞煩,我已經好了。布料你就放著吧,我找時間做。”
聶母悄悄拽了拽聶青禾的衣袖,生怕她又舍不下宋清遠。
聶青禾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莫著急,自己有主意呢。
秋月指揮著老仆把擔子挑到院子裡,遞給聶母一個禮單。雖然聶家人不怎麼識字,可宋母還是準備了禮單,好像過節送禮一樣。
聶青禾冷笑,這是一筆筆都記著呢?那敢情兒好。
她伸手拿過來,打開看了一眼,真是連幾捆線都寫得明明白白,除了給宋清遠做衣服做鞋子的麵料,另外還有扇套、書套、蓋巾等等一應全套。除了這些,隻有給聶青禾兩朵堆紗的花,估計是宋大姑家鋪子裡的。
既然宋家不肯主動說破,又不讓聶家說破,打定主意用拖字訣,那將來可彆後悔,到時候退親你得賠精神損失費才行!。
她把禮單丟在布料上。
秋月:“大娘子、青禾姑娘,那……之前給我們公子做的鞋子,可好……”
聶母怒了,冷冷地道:“不是才說了麼,我們青禾病了些日子,哪裡有時間做鞋子?”
鞋子是有時間的,剛做好要給大哥呢。
秋月看聶母發火忙致歉告辭,她帶著老仆徑直回到城西宋家。
一回家,她就去正屋找宋母彙報。
她先把頭上的金釵摘下來小心翼翼地放在炕桌上,又要摘耳墜子的時候,聽宋大姑說了聲,“墜子賞你了”便停了手。
宋母穿著家常的布衣裙,半新不舊的,用發網兜著盤得結結實實的發髻插了根三多紋飾的銀簪,樸素得很。
她正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宋大姑對坐嗑瓜子說家常。
宋大姑一身綾羅滿頭珠翠,手指頭上都是沉甸甸的珠玉瑪瑙,衣襟上的金七事也鑲嵌著寶石,整個人金閃閃明晃晃的,跟人形展覽器一樣。
秋月行了禮,就把聶母的不滿和聶青禾的陰陽怪氣添油加醋說了一通,以往她去聶家,他們都是以禮相待請去屋裡喝茶,今兒冷言冷語,擺明就是故意給難堪,她倒是也不敢隱瞞聶青禾這些日子生病的事情。
宋母又打發秋月回頭給聶家送些補品去,就說她這陣子忙才知道青禾生病的事兒,十分掛念。
擺擺手讓秋月下去忙,她剝了個大黑瓜子,慢悠悠地對宋大姑道:“看來聶家終於有氣性了。”
宋大姑嗤了一聲,“這要是還沒氣性,那得多麵的人兒,多厚的臉皮?咱就差指著鼻子說他們閨女是清遠的針線丫頭,他們要還腆著臉巴望結親,那可真就不要臉了。”
宋母:“聶家兄弟和弟妹也不是那樣的人,他們並不攀附富貴的。”
宋大姑冷笑,“難說,知人知麵不知心。咱清遠神仙似的人兒,多少人家打聽呢,京城六部的一位老大人還托人打探想見見呢,過幾天我就安排人帶清遠過去。弟妹,你就放寬心吧,你的好日子在後頭呢,咱清遠以後前途大著呢。”
宋母:“管大家閨秀不大家閨秀的,還是得清遠自己樂意。他還年輕,婚事……”
“我省的,你不用操心。就聶家這邊要拿捏好,彆讓他們鬨騰,咱家可丟不起那人。”宋大姑鄙夷的很,“那丫頭整天纏著清遠,對清遠名聲不好,早就該按我說的來,你看略施小計就管用了吧。”
她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想讓宋母誇讚她手段高。
宋母卻不順著她的意思,慢條斯理道:“雖是管用,總歸有礙德操。我這不是一直暗示麼,他們終於動氣就是管用的。讓那丫頭多做針線沒時間去糾纏清遠,聶家自然明白怎麼回事,會主動斷了念想。”
既然聶母動氣,那以後應該會約束閨女少纏著清遠,這親事兒就算退了大半。她自然不會允許聶家退親,斷不能給兒子留下一個被人退親的汙名,要退親隻能是聶青禾傳出惡名,她也不落忍。她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聶青禾自慚形穢高攀不起她兒子,主動找個門當戶對的青年,誰也不損失。
宋大姑突然笑得有些猥瑣,“其實聶家那丫頭也挺好,人是真的俊,我見了這麼多人,再沒有比她更清麗的了,這要是送給京城那些好美人的富貴子弟……”
宋母麵色一變,打斷她,“大姐可彆動歪主意。”
宋大姑咳嗽了一聲,正色道:“我開個玩笑,我的意思她針線活做得那麼好,對咱們清遠真心實意死心塌地的,丟了也可惜,以後收個二房倒是不錯。”
宋母歎了口氣,“誰說不是呢,我也喜歡那孩子,實誠,沒心機。我看清遠對彆人也沒心思,就對這丫頭還上心。真要是斷了,他怕是也會難過,她要真是肯做二房,那倒是兩全其美。”
那丫頭往常對清遠熱乎得很,這會兒也冷聲冷氣,怕是被她娘說動了,看來也不是表麵那麼純良,還是有貪念的。
宋大姑柳眉一豎:“她有什麼不樂意的?咱家清遠回頭當了官,她彆說二房,就是通房那也是抬舉她的。一個匠戶的閨女,低賤的出身,還想當狀元夫人?她會做夢,我們還怕被嗤笑呢。”
宋母蹙眉,這暴發戶就是暴發戶,動輒亂噴,她慢言細語地提醒,“大姐慎言,說出身就沒意思了不是?”
自家老爺以前是衙役,那是胥,最低賤的身份呢,而宋大姑的男人也是商戶,士農工商比工還低一等呢。
宋大姑也意識到什麼,訕訕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咱家祖上可是望族,如今也有錢有才以後也是清貴門庭,可不是他們小門小戶能比的。他們河間那一大家子,那個老虔婆彆提多厲害,要是和他們做親家,你擎等著丟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