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衝冠一怒(1 / 2)

他下意識就想往後退, 遠離對麵那一家三口,仿佛靠近他們會讓他不幸。

他想到了聶青禾,她盈盈水眸裡的波光, 她那溫暖沁人的笑臉, 還有她清甜動人的聲音,她才是真實的,沒有半點虛妄。

她是一團光,可以驅散這世界的陰暗,他想靠近她, 擁有她。

他想到了聶小力, 那個天真爛漫的孩子, 自己的弟弟應該是那樣的, 不該是眼前這個樣子。

這時候屋裡的一家三口仿佛突然看到他, 他們齊齊扭頭看著他,男人把女人護在後麵,少年又張開雙臂把他們護在身後。

少年大喊:“你想乾嘛?你不要傷害母親!她是一個好人!”

母親?

賀馭俊眸冰冷,仿佛有一層冰水慢慢地覆過他的周身,被他凍成霜雪,讓周圍的溫度都下降了許多。

安國侯賀瑾回過神來, 忙打著哈哈笑道:“是賀垚回來啦,快進來!你進宮麵聖過啦?陛下常念叨你。前兒還把釗兒叫了去考他學問, 說跟你小時候一樣聰明伶俐,是個好苗子。”

他一邊說, 一邊越過小兒子,穿過陰沉晦暗的院子,朝著賀馭走過來。

賀馭在夜風中站得筆挺,雖然是曾經自家的院子, 他卻好像站在雪山之巔,迎接的是世間最冷酷的暴風雪。

待賀瑾走近,賀馭淡淡道:“我去祭拜一下母親。”

賀瑾在距離兒子一刀攻擊範圍內停下來,聽他說要去拜祭母親,他忙道:“這麼晚了,明兒再去吧。”

賀馭卻沒說話,徑直轉身走去侯府的祠堂院兒。

董綠眉慌忙追過來,用力地拍打賀瑾,示意他攔住賀馭。

賀瑾:“他去讓他去,誰還攔著他?”

董綠眉:“祠堂幾日不曾灑掃,不好見客。”

賀瑾皺眉,看了她一眼,隨即明白過來,忙拔腳追著賀馭去了。

賀馭人高腿長,很快就到了祠堂小院兒,按著記憶去了正堂,入目所見是侯府列祖列宗的排位,卻獨獨不見母親的。

他的臉上瞬間陰沉下來。

阿二指了指角落:“公子。”

賀馭發現母親的牌位竟然被單獨挪到了角落的位置,上麵灰塵密布,甚至還有蛛網黏在其上,而牌位前彆說是香燭和供品,居然連香爐燭台都沒有,隻有幾個已經發黴餿掉的點心和爛掉的果子!

賀馭瞬間怒火中燒,他目眥欲裂,雙目赤紅,隱忍了十一年的痛苦和怒火都在一瞬間爆發,他拔刀猛力一揮,祠堂中間擺著的那些高低錯落的供桌,那些乾乾淨淨纖塵不染的供桌,被他一刀劈開,上麵那些牌位以及擺得滿滿當當的供品,叮叮咣咣砸了一地。

後麵追過來的賀瑾大驚失色,剛要大喊逆子卻被一塊飛出來的糕點正好射中嘴巴,一下子將他喉嚨卡住。

“咳咳咳……”他摳著脖子大聲咳嗽。

“逆子!逆子!”賀瑾跟天塌了一樣,麵色如土,跪在地上大哭涕零,慌忙去撿那些牌位,“列祖列宗啊,你們睜眼看看吧,這個不孝子孫啊,快打雷劈了他,收了他吧,我的祖宗哎……”

董綠眉和賀釗跑過來,眼前的境況也給他們嚇到了。

董綠眉撲通就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世子爺啊,你這是乾嘛啊?你有怨氣你對人撒,怎麼能對祖宗不孝呢。老天爺啊,這可是要遭天譴的啊!”

她也跪在地上去撿牌位,嘴巴裡還要說著告罪的話。

賀釗怨恨地瞪著賀馭,大喊道:“你發什麼瘋?人死不能複生,你發再多瘋有什麼用?”

賀馭唇角彎起來,扯出一絲森寒的笑意,“對,人死不能複生,我發瘋也沒有用。所以我今兒就殺了你,讓她看看她拚了命生下的是個什麼樣的小……東西!”

“不要!”董綠眉歇斯底裡地大叫著,一把抱住賀釗,對賀馭喊道:“他可是你親弟弟,是你親弟弟啊,你要恨我,你殺我。我反正是個廢人,不能生養的,我一直把他當親生的疼啊,你要殺就殺我吧。”

賀瑾:“逆子,你個逆子,你彆跑!我要進宮麵聖,我要告禦狀,我就不信沒人治得了你!”

賀瑾喊人:“來人,給我備官服,備馬,我要進宮,我要去敲登聞鼓,我不要這張老臉了!”

賀馭冷哼一聲,“你本來就不是個人,還要什麼臉!”

他手起刀落,又是一劃,“嗤啦”一聲裂帛響,他割破了自己的衣袖,“賀瑾,現在我與你一刀兩斷,從此恩斷義絕再無父子之情!明兒我會上殿麵聖,請求陛下做主,讓我母親休了你,從此與你再無夫妻情分,重歸洛家墳塋。”

他居然還對這個男人心存僥幸,以為對方會顧念一點父子之情,居然還想讓他幫忙去跟聶家提親。自己真是瞎了眼!讓他去跟聶家提親,那不是平白踩臟了聶家的門檻,糟踐了青禾的名聲。

賀瑾顏麵蕩然無存,也顧不得什麼體麵,痛哭流涕,一個勁地嚎祖宗,嚎老天,嚎陛下。

賀馭懶得再看他一眼,脫下自己的外衫,把母親的牌位仔細地包好,然後拴在胸前,那裡麵藏著他珍愛的荷包,他溫柔地撫摸了一下那個位置,轉身大步離去。

走過正堂的時候,因為這裡鬨出了大動靜,那邊還沒來得及閉戶,所以大門敞開著。

賀馭看了一眼,燭火照應下,正堂那副匾額上的君子至誠就特彆礙眼。他嗤笑一聲,手一揚,雁翎刀流星般飛過去,咄的一聲就插在那塊匾額上,瞬間咣當墜地。

阿二飛身進去,把雁翎刀抽出來,那塊匾額就散架了。

賀馭直接一腳踢翻旁邊的燭台,看著燭油帶著燭火倒在一旁的案幾蓋巾上,火苗呼啦就燒起來。

他站在火光前看了一會兒,仿佛看到了母親生前美麗溫柔的笑容,她無奈地搖頭,說他“你個淘氣包,你又調皮了吧?仔細你舅舅打你喲”。

賀馭想賀釗說的對,他就是瘋了,他早就是一個瘋子,不過是偽裝成正常人。

他瘋了,第一個要滅掉的就是安國侯府!

那邊大喊著救火,賀馭冷冷一笑,轉身揚長而去。

出了侯府,賀馭縱身上馬。

阿二上馬,靜靜地等在一旁。

賀馭騎在馬上,卻有一瞬間的迷茫,他不知道要去哪裡。

去他的將軍府嗎?那裡就是一座空府邸,有什麼好去的?去母親的墓地嗎?明天把母親從賀家祖墳裡遷出來,再也不能讓賀瑾那個混蛋玷汙她了。

然後呢,他何去何從?哪裡是他的家?

他回軍營去嗎?舅舅肯定會打他一頓。

他雖然按捺住了,沒殺了賀瑾和董綠眉,可這在世人眼中,他和殺父弑繼母已經差不多。

明日朝堂之上,賀瑾怕是要去哭告了,彈劾他的折子也會堆成山。可他渾然不怕,對付賀瑾他有的是辦法,賀瑾不過占了個血緣生父的便宜,他就不能動他。

但他還是會被有些人唾棄是一個不孝之子。

他腦海裡浮現出那張清麗的小臉,她在朝他笑。

笑什麼呢?笑他是個瘋子嗎?她會嘲笑他,還是會害怕他?是不是再也不會理睬他?

他得去問問她!

他要去找她!

問問她,願不願意給他一個家。

夜幕四合,身後安國侯府火光衝天,賀馭卻縱馬狂奔。

此時城門官正在閉合城門,見有人打馬奔來,紛紛喝著下馬下馬。

有人認出是賀馭,喊道:“是先鋒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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