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瘋狂地喊著洛將軍,賀將軍,恨不得將他們的耳朵振聾。
聶青禾跟洛娘子在阿大和唐風幾個的保護下,原本站在大明門附近的黃金位置,在這裡不需要和人擠。可因為在這裡要等很長時間,他們又轉戰玻璃廠那邊的路口,打算去那裡等。
當凱旋的將士們騎馬過來的時候,百姓們的歡呼聲潮水一樣由遠及近,震耳欲聾。
聶青禾感覺自己耳朵已經暫時聾了,都聽不見什麼,隻能努力地踮著腳張望。
等尖叫聲像沸騰的水達到頂點的時候,她就看到了馬上挺拔的洛將軍,人到中年依然豐神俊朗。
洛娘子激動地喊起來,“爹,爹!”
洛將軍原本麵色嚴肅目視前方,這會兒轉首目光正正地看到了他們幾個。他微微勒馬,停下來,其他人便也齊刷刷停下。
道路兩旁負責秩序的兵士們立刻讓看熱鬨的百姓靠後。
他們看著洛將軍下馬,朝著路旁幾人走過去。
洛娘子喜極而泣,“爹!爹!你終於回來了!”
洛將軍看著感情豐富又鮮活的女兒,不再是他走之前怏怏不樂的模樣,看起來真的很快樂,他心裡安慰又感激。他張開雙臂抱了抱自己的女兒,然後把女兒交給唐風,又看向旁邊的聶青禾,“青禾?”
聶青禾忙見禮,口稱見過大將軍,心裡卻止不住地惶恐,賀馭呢?怎麼沒一起回來?
洛將軍讓她不要多禮,溫和慈祥地道:“你和長安已經定親,你也要叫我一聲舅舅。”
聶青禾:“見過舅舅。”
洛將軍笑了笑,“彆擔心,長安還有任務,過些日子定當回轉的。”
他聲音堅定有力,沒有半點猶疑,給人很大的安全感。
聶青禾看他,想從他眼神裡判斷他是不是在撒謊。
洛將軍雖然人到中年,可一雙狹長的丹鳳眼依然清澈沉靜,沒有半點渾濁,更沒有半點輕浮猶豫,堅定得和他的人一樣。
聶青禾的心稍稍定了定。
洛將軍:“咱們一家人一起回去。”
立刻就有人牽馬過來。
洛將軍想說女孩子坐車。
這時候周邊的百姓紛紛喊道:“聶老板騎馬颯得很!給她馬!”
聶青禾突然有點不好意思了,這些人怎麼那麼八卦呢,就沒人不認識她嗎?
洛將軍卻很高興,讓他們都上馬一起回家。
皇帝讓太子去城門迎接他們,可他們也不能直接進宮麵聖,畢竟一個個長途跋涉風塵仆仆,總要洗漱刮麵捯飭得乾淨一些才行。
洛將軍回家收拾一下,跟家人略說幾句話就匆忙進宮。
洛娘子則把聶青禾一家甚至穆道長等人都請過來,到時候大家要一起熱鬨。
而且家裡客人多,就算三伯他們告狀,爹也不會太聽他們的。
果然等洛將軍回府以後,五叔三叔兩家也都到了。
五叔一家還好,就說來給親哥哥接風,多年不見甚是想念,而三伯一家則來哭訴賣慘兼告狀的,想告侄女殘害他們等等。
洛將軍卻麵色微沉,讓他們先安靜,因為他要先跟賀馭嶽父嶽母說話。
他雖然是將軍,卻是自小讀聖賢書的儒將,並非那種隻會打仗沒有情商的大老粗武夫。他跟聶父聶母聊天,讓兩人非常舒坦自在,就跟一家人一樣。
洛將軍:“長安那孩子表麵是個冷情的性子,其實內心火熱,認準的人和事兒就會堅持到底。他喜歡青禾,必然是等不及我回來提親的,希望沒有太過唐突冒昧。”
聶父不知道說啥,乾脆就笑或者點頭,話都留給聶母說。
聶母跟著閨女見多了大場麵,這會兒也很會說了,“哪裡哪裡,那孩子可招人疼,他請了閆老先生提親的,禮數周到得很。”
洛將軍又問了聶紅花和小力,看得出來他是發自內心地喜歡孩子,對他們和顏悅色,喜歡得很。
他看聶青禾麵色沉靜,眉宇間帶著淡淡的擔憂,便開解她,“青禾,不必擔心,長安不會有事的。他隻是留下善後。”
可聶青禾心裡卻不受控製地有一絲絲的焦慮,那聲音在說洛將軍騙人,賀馭肯定是出事了,可能沒死但是可能失蹤了?他這是為了安慰自己,才說他留下善後的。
否則以賀馭的性子,肯定會讓洛將軍幫忙轉交書信的。
一方麵她又勸自己不要胡思亂想,賀馭那麼厲害,定然平安無事的,他可能真的是善後,想像漠南漠北那樣建立新的貿易路徑呢?
或者明天她去拜訪沈寂,看看沈寂的表情,或許能看出什麼端倪?
結果晚上她就失眠了,翻來覆去睡不著,恨不得生出翅膀飛到賀馭身邊去才好。
後來好不容易睡著,卻也睡得不踏實。
半夜裡她突然感覺身上有千斤重,呼吸困難,悚然驚醒。她瞪著黑暗,有些眩暈,動了動,旁邊一條結實有力的手臂纏上來,攬著她的腰輕輕地撫摸她的腹部。
聶青禾心裡一陣狂喜,賀馭回來了!
隨即她又覺得不對,氣息不對,這不是賀馭的氣息。
哪怕已經分開快三年,可她記性好,對賀馭的點點滴滴尤其記得清楚。
她立刻翻身坐起來,卻有些困難,這才發現自己的肚子竟然鼓起來的!
聶青禾嚇得差點魂飛魄散,這是做夢,做夢,快醒過來,快醒過來!
“青禾,你怎麼啦?”旁邊響起略暗啞的聲音,熟悉又陌生。
聶青禾微微顫抖,“你、你是誰?”
男人低笑,似是寵溺又似乎無奈,“青禾,你半夜不睡就是為了逗我玩嗎?”
宋清遠?
聶青禾聽出了他的聲音,立刻轉身下地,她胡亂抓了一個什麼擋在自己身前。
宋清遠下地,讓人掌燈,他蹙眉看聶青禾,不悅道:“地上涼,彆鬨了,回來!”
聶青禾卻不覺得涼,她隻覺得恐懼和絕望,如果是做夢為什麼醒不過來,還有眼前的宋清遠為什麼這樣清晰?
不過他看起來和現實好像不一樣,要更成熟更穩重一些,帶著權臣們才有的那種上位者的自信和霸道之色。
聶青禾反而退遠一步,戒備地看著他。
這個動作顯然惹得他更加不快,他伸出手,聲音沉靜卻霸道地說:“青禾,你懷著身子呢,不要鬨了,過來!”
懷……???
聶青禾不敢再摸自己的肚子,隻要她不去碰,就不是真的,她冷冷道:“宋清遠,不管你用了什麼邪術,我根本就沒嫁給你。”
她轉身疾步往外走,她要去找賀馭,要找她的家人,讓夢趕緊醒過來。
兩個丫頭忙攔住她,柔聲勸導:“姨娘,快回去吧,彆讓大人生氣了。”
姨娘????
聶青禾抬手給了她一巴掌,混賬東西,誰是姨娘?
兩個丫頭忙跪地求饒。
宋清遠已經到了身後,直接把聶青禾抱起來,冷著臉:“不要再鬨了!我以後都回來陪你,不會再去彆處,你還不滿意麼?”
聶青禾掙紮,踢打他,“你放開,我要去找賀馭!我不是你的姨娘,我的夫君是賀馭!”
一陣天旋地轉,她被宋清遠禁錮在床上,他死死地盯著她,眼神是駭人的冷。
他冷笑:“原來你真的有個奸夫,他們說我不信,你卻自己承認了。”
聶青禾罵他,“你才是奸夫,我從來沒有嫁給你,我們早就一刀兩斷了!”
“你做夢!”
他禁錮著她的雙手,冷眸闐黑,仿佛藏著嗜人的猛獸,冷酷道:“你怕是還不知道,這一場和漠西的決戰,是他用自己的命換來的。賀馭,他已經死了。”
“你胡說,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聶青禾想醒醒不過來,又似乎沉浸在這個夢裡,那種絕望掙紮不脫的感覺讓她惱恨,開始口不擇言。
既然是夢,那就去他的!
宋清遠卻在那裡清算她什麼時候和賀馭勾搭成奸的,他一樁樁地細數,難為他白日裡公務繁忙居然還有精力記著她雞毛蒜皮的事情。最後算來算去隻有七個月前她鬨脾氣離家出走。那時候她和正室拌了幾句嘴,彆人已經讓她了,她卻不依不饒,最後惹得婆母大怒數落她一通,她受不了就離家出走。
他在衙門辦公一連幾日未歸,回來聽說她離家出走便立刻去尋她,雖然很快就找到她,可她還是在外麵呆了足足三天四夜。
“我倒是想聽聽看,那麼兩天你是怎麼勾搭上他的。他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聶青禾才不管他說什麼,偏要破罐子破摔,以求趕緊脫離這困境讓噩夢醒過來。
她冷笑道:“他隻是不喜歡彆的女人!他隻喜歡我一個!”
宋清遠的眸中閃過一絲暗紅,看她的眼神就越發冷沉,然後垂眼看她的肚子。
聶青禾立刻道:“對,孩子也是他的!”
突然,他笑了一下,“青禾,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果然是……愚不可及了。他已經死了,你現在說這種話?”
聶青禾把心一橫,“他死了,我就陪他一起死!你快點掐死我吧,免得我得了機會毒死你!”
宋清遠猛地掐住了她的下頜,迫她抬頭看他,他眼神充血冷酷而無情,“你、到、底、是、誰?”
聶青禾卻不怕他,冷冷地與他對視。夢裡的宋清遠居然這麼可怕,簡直就是披著羊皮的狼,看起來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實則是個神經病!他都有正妻了,居然還讓她做妾,而她怎麼還答應了?對,不是她答應,估計是原主答應,原主那麼愛他,他隨便忽悠兩下她就從了。
這個渣男,居然還詛咒她的賀馭!
她撲到他身上就咬他,讓他滾開滾開,她要醒過來。
可眼前一轉,卻是縞素的靈堂,大大的奠字觸目驚心。
宋清遠攢著她的手腕,將她甩在棺槨上,“你好好看看,他是不是死了!”
聶青禾就去扒拉棺槨中的人,他安靜地躺在那裡,那張俊美脫俗的臉如今慘白,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個好地方,血似乎都流乾了。聶青禾也不哭,她去找那個荷包和同心結,卻什麼都沒找到。
這是夢,夢是反的。
他沒死。他不會死的。
她想去親親他的唇,哪怕他死了,她也想親親他,讓他走得不會孤獨。
“青禾?”她仿佛聽見了他的聲音,低沉性感,能讓她耳朵酥麻掉的聲音。
“賀馭,賀馭!”她大聲喊,“我在這裡!”快帶我回去!
宋清遠撲上來,一把抱住了她,緊得讓她幾乎窒息。
聶青禾就感覺自己輕飄飄地飛了起來,然後她看著宋清遠懷裡的自己睜開眼睛,茫然地問他,“清遠哥哥,我怎麼啦?”
宋清遠抱著她,親吻她,“沒事,隻是撞邪,已經好了。”
撞你祖宗了!
聶青禾罵了一句,然後一下子醒過來。
此時已經天光大亮,聶青禾寢衣濕透,她顧不得彆的先摸摸自己肚子,平坦如昔。
這夢太可怕了!
她趕緊起床穿衣,她決定了最近這些日子什麼也不乾,就去城外等賀馭!
她非要把他等回來不可!
等他一回來,她就哭給他看!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要出門,隻能熬夜寫更新啦。直接更,不放存稿箱了。感謝在2021-09-06 11:30:52~2021-09-07 00:52: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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