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頭也不回, 身後漸漸傳出詭異而巨大的喧囂。
格林王宮儘職儘責的開始清理入侵者。
不僅僅是前往舞會的夏洛特.佩洛斯佩羅與那十幾名海賊,包括夏洛特.克力架帶來的那些,潛入後不知隱匿在何處的象棋棋子裝束戎兵, 甚至,始終未曾露麵的夏洛特.卡塔庫栗及其手下們, 所有心懷叵測之輩在同一時刻被鎖定。
在‘活過來’的王宮鎖定下, 敵人霎時間無所遁形。
鋪滿走廊的長毯與垂地窗簾,柔軟布料化身蟒蛇, 朝著在它們附近的海賊絞殺而去, 高掛在半空的水晶吊燈在敵人經過下方時, 燭火流蘇儘數成為利箭, 暴雨般激射而落。
整齊擺放在轉角走廊的無數金屬鎧甲邁著沉重步履, 舉起騎槍驅逐入侵者, 家具擺設, 精巧頑器,無數平時看似無害的器皿, 此時全部變為致命武器。
厚重的牆壁,平整岩石鋪就的地板,軟化般扭曲變形, 衍生出無數枝巨大尖銳的尖刺, 如猙獰巨獸齜出獠牙…
無數混亂在頃刻之間全部爆發。
時隔不久, 伴隨著不知位於哪個角落傳出的第一記槍/聲, 刀劍出鞘, 槍/彈/齊發, 顯然是海賊們從異/變中反應過來,隨即開啟了更為激烈的混戰。
槍/彈出膛的硝煙,刀劍斬落劃破空氣的冷光,激烈交戰時的嗬斥與驚呼…半封閉的宮殿之內,受到圍剿的入侵者們經曆了短暫的慌亂,很快開始反剿殺。
我置身事外的朝前走,頭也不回。
行進間偶爾會撞見海賊恰好在路線之內,當然,對方尚未靠近就遭到攻擊,哪怕是一顆子/彈也被擋在離我很遠很遠的距離之外。
整座格林王宮被注入‘命令’,活過來的所有物體,唯一的職責就是剿殺入侵者,為我清理出一條暢行無阻的通道。
…………
我頭也不回,冷漠穿行在無數廝殺場景之間,腳下不疾不徐前行,鋪著柔軟地毯的穹頂走廊之間,一扇又一扇描金門扉無聲開啟,在我走過它們之後驀地閉闔,將所有騷亂儘數阻攔。
穿過無數道長廊與扶梯,漸漸的,那些混亂廝殺與叫罵被一扇扇宮門區隔在遠遠的後方,周遭重新變得安靜。
不緊不慢的行進間,意識海裡的蠢係統忽然自動滾出小黑屋,哭唧唧的叫:‘阿絲達蘿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嗯?’腳下繼續前行,我撥冗回應:‘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在契約裡的任務委托人忽然暴/動。’蠢係統的聲音聽起來都快哭了的樣子:‘而且觀眾們的留言也快把屏幕遮掉了喂!’
‘沒什麼,愛麗絲忽然暴/動是因為她看見父王的屍骨,而這些混亂不過是談判破裂而已。’我速答,順帶聳了聳肩,‘現在開戰。’
回複的同時腳下一轉,繞過前方拐角,繼續沿著印象中的路線前行,我沒忍住又嘲笑:‘經曆過兩次天地大戰,如此小場麵還不至於嚇壞你才對。’
結果蠢係統沉默幾秒鐘,之後嚶了聲:‘你明知道我想問的是,任務委托人愛麗絲,怎麼會忽然變成惡魔果實能力者啊?’
即使看不見,我大概也能猜出自家傻係統光團子此刻絕對是暈圈,大概還會抱著腦袋一副崩潰的樣子吧?
可惜我現在沒空回去給它埋個胸什麼的…
…………
想了想,自認為目前還算有點空閒的我腳下速度放緩幾分,理了理思路,之後,慢悠悠的解釋:
‘關於任務委托人的能力者身份,其實一切早有暗示,隻不過是我們都被誤導了而已。’
‘蛋蛋你記得吧?從遇見夏洛特.佩洛斯佩羅開始,愛麗絲就是非常特殊的存在,除了劇情無法限製她,一切更會隨著我的願望而發展。’
‘哪怕是中樞,如此心隨意動也是非常微妙的事,虛幻領域一般情況下不存在兩個操縱者,哪怕構建領域之人是她的父王,也不可能徹底出讓控製權,即使能力者願意,本能也會拒絕。’
‘我一開始就懷疑,愛麗絲是童話島的幕/後/操縱者,那個推測卻被夏洛特.克力架否決。’
‘然而實際上,我們都被夏洛特.克力架誤導了,甚至他本人同樣是被他們固有的認知誤導,能力者會在失去意識時解除能力…’
‘愛麗絲高燒不退意識昏迷,然而童話島的一切還在運行,所以,愛麗絲不是能力者————那個年輕男人說服了我,同樣也誤導了我。’
‘因為蛋蛋你和我都疏忽了一個事實,我不是愛麗絲…’
…………
聽我解釋到這裡,蠢係統顯然也明白過來,進而恍然大悟的驚呼:‘對哦!簽訂契約的任務委托人被收在契約裡,而契約在阿絲達蘿娣你的意識海…’
‘對~’我悠悠的接了下去:‘一個身體兩個靈魂,我的意識昏睡,愛麗絲本人卻醒著啊~雖然是在契約裡,可她確實沒有睡著。’
惡魔的契約簽訂之後保護協議者雙方,我使用委托人的身體直至完成任務,愛麗絲的靈魂則被收納在契約之內,這是一種欺騙法則的手段,避免世界本身意識察覺我和蛋蛋這樣的入侵者,進而針對我們做出某些懲罰。
那兩天,使用任務委托人身體的我昏迷,愛麗絲卻始終‘醒著’,如果惡魔果實能力使用的根本規則確實是如此,童話領域當然不可能消失。
這也是我不久前才恍悟的事,原本因為我和蛋蛋對這個異世界完全不了解,我們不知道惡魔果實是怎麼回事,才會被夏洛特.克力架他們的固有思想模式誤導。
而夏洛特們也因為不知道我和蛋蛋這種異界存在,同樣的,他們也被誤導。
所以才錯誤判斷,那個能力者是格林國王,甚至,直到尋獲國王的屍骨,仍然沒有將愛麗絲與幕/後主使者之間劃上等號,而是認為另有其人。
我看著前方的空氣,微微眯起眼睛:‘被誤導之後我們都認為能力者是格林國王,直到今晚,我看見夏洛特.佩洛斯佩羅送出的禮物,那具屍骨…’
‘而舞會上現身的國王,夏洛特.佩洛斯佩羅認為那或許是主使者,實際上那應該是童話領域為愛麗絲的成年禮而虛構出來的一個傀儡。’
‘既然原本的猜測推翻,答案就隻能是最初那個,所有線索都指向,愛麗絲是童話領域中樞,比起莫須有的另外一位幕/後主使,我更傾向自己的直覺。’
‘而現在看來,我的直覺完全正確,不是嗎~’
‘之前的種種被動,我猜,那應該是我們讀取不到愛麗絲的記憶,進而不知道該如何正確使用她的能力。’
‘另外,那個旅行者…’
…………
話到中途驀的停頓,我同時停下腳步。
前方不遠處是最後一扇門扉,打開它將直通內宮庭院,也正是我急匆匆趕往的目的地,那個玫瑰迷宮所在地。
隻是不知為什麼,我的內心反而湧起的模糊不安。
空無一人的長廊儘頭處,那扇緊閉的描金門扉…門後仿佛隱匿著某種預兆。
心念飛轉間隨即改變方向————轉身走到走廊靠外的落地窗戶前,視線投向室外,隔著巨大的空曠庭院,玫瑰迷宮隱隱浮現在月光下。
王宮內各處角落都硝煙四起,庭院內卻安靜無聲,仿佛是被隔絕的另外一個世界,清亮月光下籠了層薄紗的玫瑰們開得如火如荼。
半晌,我輕輕呼出一口氣,強自壓下心頭那點毫無根據的危機感,集中精神。
落地窗無聲開啟,下一刻,腳下的綿軟地毯若有似無飄起,隨著我緩緩地沉身坐下,曲卷成為一件飛行工具的長毯帶著我穿出大開的窗戶,急匆匆朝著矗立在月光下的玫瑰迷宮而去。
…………
撲麵而來的夜風冰冷濕寒。
端坐在化身飛行工具的長毯上自宮殿內脫離,以低空飛行的方式,我試圖就這樣通過捷徑,徑直抵達庭院。
然而頃刻間,月色帶來的明亮視野裡,高空有巨大猙獰的陰影掠過,在下方銀白的石階路麵投下一片又濃又黑的暗色。
我猛地回頭,抬高視線。
高空,不,應該是後方宮殿高處屋脊不知何時一個巨大魁梧身影竟矗立在那,居高臨下俯視。
那人身後那一輪滿月當空,清冷月光繡出他的輪廓,深莧紅發色,一身墨黑裝束,手中那支修長古怪的三叉戟兵器刃鋒折射冷厲寒芒,半隱黑暗的姿態有說不出的深重殺意。
夏洛特.卡塔庫栗!
瞳孔不由自主微微縮緊,頃刻間卻見那道身影驀地躍起,這一瞬裹挾著雷霆萬鈞之勢俯衝而來,手中三叉戟刃鋒直直指向我的…心臟。
淩厲至極的森然殺機割裂空氣,帶起尖利的破空之音。
仿佛月華降臨人間,一點寒芒刹那間逼到近前。
我看著烙印在視網膜,幾乎近在咫尺的致命武器,輕聲開口,“你的弟弟,小男孩蒙多爾…”
下一秒,令人屏息的殺意貼著臉頰擦過,風壓卻割開皮膚,察覺到一線溫熱液體滲出,我笑了笑,接下去說道,“殺了我,他就永遠醒不過來。”
曾經被迫躺在那等待親吻解除詛咒的五米公主,在最緊要關頭手腕一偏,能剜出我心臟的三叉戟錯開角度,巨大身形異常靈活,滯空一瞬複又向著側邊掠去…
轉眼間他攔在我的前行路線上,手腕一橫,那柄凶器精準貼住我的咽喉,微微偏過臉,俊秀的眉眼,斜乜的眼角殺機凜然。
繞是一言不發,強勢而冰冷的壓迫感也令他彷如鬼神附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