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生得太快,當年他如果知道,她說的那些話每一句都會應驗,他無論用什麼手段,即使是殺了那小鬼也好,都會讓她閉嘴。
他一無所知根本不知道該阻止她,所以,他眼睜睜看著她在那話音落下之後,身軀驟然被燃起的闇火包裹。
驚/變發生的瞬間,他朝著她伸手試圖去救她,那具被黑火燒灼的偶人軀體卻在他指尖坍塌,被虛幻之火徹底吞沒,他收緊的手掌心隻攥緊空氣。
她帶著笑意的眼神還殘餘在他視網膜之內,她卻消失得無聲無息。
————以我之名,獻祭替身偶人的身體,這個身體每一分都將化為灰燼————
她為了換取那個小鬼此後的萬無一失,當場付出代價。
…………
黃猿看著畫麵中那個,保持著伸出手的姿勢僵在那一動不動的自己,二十多年前的驚痛隔著漫長時光再次卷土重來。
然而下一秒,來自於直播第三方視角,多重空間次元鏡頭忠實記錄的一幕,又驚得他…霎時間忘記一切:
畫麵裡,她消失的位置,那空無一物之處再次悄然亮起光芒,模糊的明藍色緩緩凝結,化為一雙小小的,晶瑩剔透的六芒霜華,伴隨著虛無中傳出的,難以辨認音色的模糊聲音:
[雙天歸盾,我拒絕]
那對霜華當中有各自一枝棱角亮起,瞬間複又全部迸散,碎片般的星芒當中一朵明亮如日的橘色光輝憑空誕生,凝結出一個盾牌將那小鬼包裹進去。
當年黃猿看不見此時異次元視角演繹出的隱秘景象,可他知道,那朵橘色光芒形成的…與其說是盾牌不如說是治療艙,直播畫麵裡出現的那個立方形三角,有著不可思議之力,最終竟能讓那小鬼重新‘蘇醒’。
隻是…雙天歸盾?那是什麼?她的另一種能力嗎?
電光火石間,那點疑惑轉瞬即逝,黃猿很快又重新專注,因為…此時的直播裡,二十多年前的他終於有了反應:
片刻前的在極度驚愕中,他的手被保護力量直接彈開,他被拒絕了,她留下的保護在誕生之際就徹底拒絕他靠近那孩子————至少,他在當時是這麼認為。
所以,劇/變導致的驚痛過後,他幾乎失去理智。
巨大的痛苦與瘋狂怨恨,讓他在這一刻想要毀滅一切,原本首當其衝被他報複的是那小鬼,可惜,另一種來自潛意識的警告驚醒他岌岌可危的神智,讓他記起…
她用代價換來的,對那小鬼萬無一失的保護:從此刻開始,這個世界上無論是神明還是人類,無論是意識還是行為,任何一種對尤妮絲產生的惡意,都將受到懲罰。
潛意識一再警告他讓他無法做出瘋狂舉動,也因此,那份嫉妒與恨意迅速變質————摩爾岡斯,作為在場目擊者的世界經濟報報社社長,難以避免成為他遷怒的唯一人選。
所以說,黃猿一直認為摩爾岡斯非常識時務,並且也運氣極好。
因為在他將心中的殺意化為行動前一瞬,邁出的步伐足尖卻踩到飄落在地的信紙,是摩爾岡斯在驚懼後退時鬆手掉落,白色紙張攤開在空氣中,當他居高臨下望去,入目所見的是…
由生澀筆觸所書寫的文字:罪惡逃脫製裁,正義保持沉默,那麼,收件的您又將如何選擇?
不是迪安的字跡,這封信應該出自她之手。
收件的您又將如何選擇?
她和迪安的信件,世界經濟報報社社長是唯一一個親自前來的掌權人。
雖然理由微不足道,卻也讓他被狂怒暴戾攪得混亂的意識微微一滯,而緊隨其後,他隨身攜帶的通訊器響起,致電者是當年他麾下的副官,向他報告一個來自軍部的命令:
馬林弗德全島陷入混亂,軍部下令所有防守部隊即刻進入緊急狀態,所有行動暫停,隨時待命。
正是這一前一後兩次打擾,才終於讓他取回理智,也讓摩爾岡斯暫時逃過一劫。
他回複副官,依照軍部下達的指令行事,通訊結束後轉而對著那個已經偷偷摸摸蹭到門邊,卻來不及逃出去的摩爾岡斯,露出一個稱得上和藹的微笑:
‘耶~招待不周,慢走,不送。’
接著,他一邊目送那個驚慌失色的男人,彷如被惡鬼追趕般逃離現場,一邊取出另一隻電話蝸牛,發出命令:
‘將那個今早抵達海軍本部的男人帶到我麵前,另外,藏匿在馬林弗德的 Cipher Pol -AIGIS0成員一個不留。’
這句話很顯然摩爾岡斯也聽見了,下一秒那位社長先生逃得更快。
…………
到此為止,接下來的發展,黃猿不用看也記得一清二楚————他在血腥狼藉的房間裡等來了最後一個知情者。
弗雷德裡克.加文曾經的副官,以傷病退役的那個男人,庫爾特.西南將在不久之後被他的私軍押送到他麵前。
然而在那之前…
等待時間另一端,二十多年前這場,愛恨難以界定的往事真正落幕這期間,他似乎不出現說點什麼不行了呢~
因為,畫麵中央位置,來自夏洛特.佩洛斯佩羅的赤紅文字,象是某種以立方倍數增長的病菌,正在密密麻麻占據屏幕,並且,隻有一個內容:
黃猿大將,你的陰謀曝光了,出來!
————這樣。
連那個標誌性口癖都省略。
黃猿嘖了聲,考慮一瞬,為了避免直播畫麵真的被徹底遮住,隻好勉為其難的給予回應:
‘耶~要向老夫請教什麼呢?’
而他的發言一出現,幾乎是頃刻間就得到嗯~不是回答,夏洛特家那個失心瘋的白癡出現之前,其他觀眾們更莫名其妙的質問先一步霸占留言位置:
‘夏洛特.佩洛斯佩羅,你又發什麼瘋?’
‘真是夠了!白癡!’
‘快滾!彆以為老子真的怕了你們BIG.MOM海賊團!’
‘呋呋呋~附議。’
‘佩洛斯尼,你說什麼啊?’
‘喂!發現什麼了嗎?佩洛斯大哥。’
而等到觀眾們各種暴躁不滿,外帶滿頭霧水的留言飛快跳躍一陣過後,才是夏洛特.佩洛斯佩羅姍姍來遲的發言:
‘我可是為了大家的性命著想,諸位難道一點都看不出來嗎?我的小公主消失之前留下的是審判和詛咒啊~perolin~’
‘二十多年前加文事件可以說震驚世界,詭異的是流傳在外的情報和事實差距懸殊,之前大家也覺得奇怪,海軍怎麼可能做到徹底封口————那個疑點今日水落石出,答案是,我的小公主所給予的審判和詛咒,讓所有尚且存活的知情者從此噤若寒蟬。’
‘那個審判:無論是過去、現在、與未來,每一個不作為的知情者,與同謀幫凶,甚至談及此事時散發惡意的旁觀者,都將為此付出代價——所以二十多年前的葬禮當日,無論是馬林弗德還是事發地都造成大規模死亡事件,因為那是審判的判決結果。’
‘也因此你們海軍才能將貴族派係盤踞軍中的勢力連根拔起,因為,所有被你們視為阻擾的家夥都被判處[有罪]進而死亡,活下來的根本不足為慮————黃猿大將,我說得對不對?’
‘而她獻祭換取的那個,[無論是神明還是人類,無論是意識還是行為,任何一種對尤妮絲產生的惡意,都將受到懲罰],這樣的詛咒,當年同樣也讓你們鏟除無數阻礙,對吧?!’
‘那樣前提之下,黃猿大將,你到如今也該說實話了吧?你…從直播那天開始,是不是就等著小公主的詛咒再次應驗?’
‘什麼?!’
‘佩洛斯大哥你說什麼?!不可能!’
‘沒有不可能,你們這些笨蛋怎麼也不想想,為什麼直播開始摩爾岡斯就表現得膽小如鼠,黃猿是海軍大將甚至天龍人出身又如何?摩爾岡斯也不是真正懦弱的家夥,他畏懼的根本不是黃猿,他是在忌憚小公主。’
‘他當時在現場聽見小公主的審判和詛咒,並且事後親眼目睹後果,所以由始至終他在關鍵時刻都保持沉默,因為小公主留下的陰影對他太過深刻。’
‘不信你們問問當事人,甚至直播間剩下那三位海軍,問問他們幾位,二十多年前是不是我推測的那樣就知道了啊~perolin~’
‘呋呋呋~我明白了,是那個微妙的預感,對吧?夏洛特.佩洛斯佩羅,不得不說,曾經BIG.MOM的大腦你,真是心細如發呢~呋呋呋呋呋~’
‘JOKER先閉嘴!摩爾岡斯你不要裝死!’
‘要我親自去找你嗎?摩爾岡斯!’
‘歐文最近有任務外出,我可以讓他轉道去你那一趟。’
‘呃~卡塔庫栗?!千萬不必麻煩!鄙人…呃——好吧~既然糖果大臣都推斷出來了,那就不用鄙人重複一遍,鄙人也是不得已,生命誠可貴。’
‘同樣身為觀眾諸位應該不難看出,那位真真不是鄙人能招惹得起,當年一日之內海軍和政府的死者就超過百餘名,更恐怖的是人數一直在增加,簡直象瘟疫一樣。’
‘到現在,鄙人也不妨說句實話,當年不顧政府海軍施壓,執意刊登弗雷德裡克.加文的惡行,除了確實做不到無視那些影像,更也有鄙人害怕被波及的原因。’
‘那個審判當中,不作為的知情者,這點已經足夠將當日親眼目睹過的鄙人列入被審判行列,什麼都不做的話絕對難逃一死。’
‘這麼說,二十多年前海軍提名政府通過的法案…’
‘對,尤妮絲————聽聞,那個法案是由波魯薩利諾準將最初提議,並且極力推動完成,所以鄙人一直都猜測,黃猿大將當年是借用詛咒的威力,同時也是在設法削弱詛咒的殺傷力。’
‘所以!黃猿!你這混蛋果然想殺了我們對嗎?!’
‘喂!你們海軍真是不擇手段!’
‘呋呋呋~沒想到你居然藏著這樣一手殺著呢!黃猿大將!’
‘老子記住了!黃猿你好得很!’
…………
果然被發現了呢~雖然一開始也沒想過能從頭到尾一直隱瞞下去,不過話說回來,太多事和太多嘴的家夥真是惹人厭煩呢~
黃猿嘖了聲,之後,慢悠悠的回複:
‘耶~老夫明明什麼都沒做,既然心生惡念才可能受到詛咒,各位海上渣滓這樣指責,未免也就太偏激了吧?’
‘各位有任何不妥一定是自作自受啊~’
‘至於沒有事先提醒,老夫身為海軍大將,哪裡來的義務必須提醒你們這幫海賊?’
‘海軍的笑話是這麼好看的嗎?’
留言發出之後,黃猿無聲而又冰冷的哼笑一記,他確實什麼也沒做,隻是等著看那些渣滓當中有誰自尋死路而已。
隻是可惜那個夏洛特.佩洛斯佩羅太聰明,夏洛特家的大腦,饒是退居幕後多年,智商居然也沒有退化太多,真是意外。
黃猿不否認,他確確實實從直播開始那天起就有所期待。
夏洛特.佩洛斯佩羅那個渣滓所推測的十之八/九是事實。
她給予的是審判和詛咒呢~
時隔二十多年,他對那段時間的極度動蕩仍然印象深刻。
葬禮當日,那個白天,一切都如她所願。
無數將官士兵因此目睹惡行而產生動搖,甚至開始懷疑正義,而在埋骨之地燃燒的真相,更讓民眾的憤怒轉為對海軍的敵意。
緊隨其後有世界經濟報報社社長不顧一切,將弗雷德裡克.加文的惡行刊登在頭版頭條。
摩爾岡斯的選擇後果可想而知,政府與海軍的秩序搖搖欲墜。
然而實際上,造成一度接近崩潰邊緣的並不是民意所帶來的影響,真正的恐怖來自於她。
她的魔法陣帶走數千條人命,並且那部分人數是海軍登記在案,或許有更多死者沒有被發現,因為符合[審判]裁決條件之外,更有她的詛咒,那部分並不局限在參與者和知情者。
這世上總有自認與眾不同的蠢貨會自尋死路,哪怕僅僅是惡意,隻要觸及那些條件,死亡立刻就會降臨。
後來,海軍本部秘密統計過:葬禮當時,她的審判語結束,海軍本部當場死亡者共計十六名,之後每一分鐘也都有人繼續因此喪命。
參與者也好知情者也好,從海軍到政府部門,直至貴族與平民,每一天都有人毫無預兆的倒下死亡,就象是被死神的鐮刀收割。
恐慌因此迅速擴大,政府海軍一時焦頭爛額,甚至來不及相互攻訐,因為死亡陰影無處不在,要不是在統計案件過程中發現規律,或許很可能繼續持續下去。
那個規律是黃猿無意中發現的:同樣是照顧過尤妮絲並且對那孩子的過往隱約知情,海軍醫療部隊當中有人因此死亡,阿爾布雷.安德莉亞和她的侍女米拉特卻平安活著。
而順著兩種結果反向調查之後,結論是所有死者都有共通點:
被死神奪走性命之人,要麼是被她的[審判]裁決有罪————無論是過去、現在、與未來,每一個不作為的知情者,與同謀幫凶,甚至談及此事時散發惡意的旁觀者,都將為此付出代價。
要麼就是被她詛咒————無論是神明還是人類,無論是意識還是行為,任何一種對尤妮絲產生的惡意,都將受到懲罰。
她的審判與詛咒根本是無差彆攻擊。
找出根源,政府與海軍迅速以前所未有的一致態度,強製壓下所有相關事件,不久後更借著海賊王一事果斷轉移民眾視線,以此來杜絕出現‘談及此事時散發惡意的旁觀者’,進而結束那場詭異的死亡瘟疫繼續蔓延。
就象夏洛特.佩洛斯佩羅分析的那樣,所有可能成為阻力的家夥,無一例外都在那場劇/變當中命喪黃泉,所以海軍鏟除貴族派係的行動才結束的無比順利。
同時,尤妮絲法案也是黃猿提出,目的確實是為了削弱詛咒的殺傷力。
那些混亂舊事二十多年後的如今已經沒什麼好說,黃猿在此時要告訴這幫海上渣滓的是:
‘你們的見聞色提前警告,實際上是各位的惡欲所致,雖然不知道各位開始時為了什麼,今日之後你們一定更感興趣。’
‘我的娃娃早在二十多年前就預料到,貪婪的無恥之徒一定會覬覦她要保護的那孩子,因此她事先替那孩子鏟除所有危險。’
‘老夫同樣不妨告訴各位,尤妮絲確實平安活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可如果有誰垂涎不死之身的藥效,除了要先過老夫這一關,之後也請親身體驗她的詛咒時隔多年還殘餘多少威力。’
之前為什麼隻有夏洛特和兩個王下七武海產生詭異預感,黃猿看見那些言論就知道,是那些海上渣滓或多或少對那小鬼生出惡念,進而觸動她的詛咒才導致見聞色提前發出警告。
就象二十多年前的他那樣。
夏洛特.佩洛斯佩羅猜出絕大部分,唯一的錯誤是,黃猿僅僅冷眼旁觀,他並不認為詛咒能讓這些海上渣滓自取滅亡,他要的隻是震懾————之前,夏洛特.佩洛斯佩羅的那番推測,加上摩爾岡斯的補充,最後是他的警告,如此疊加,就足以保證那小鬼不被打擾。
畢竟,海上梟雄們也都惜命得很。
當年她把那小鬼托付給他,他雖然出於嫉妒放逐那孩子,可到底是不敢讓自己失信於她,因為他還懷著希望,期待有朝一日她會回來。
而到今天,直播的出現更讓他那份希望…多了許多可能性。
所以,那小鬼,尤妮絲的存在就更加重要,黃猿雖然自認他給的保護無比周全,可世事難料,他必須保證萬無一失。
…………
而很快,黃猿的警告得到回複,這一刻算得上雙方圖窮匕見,所以,被激怒的那部分觀眾回應得無比尖刻:
‘呋呋呋~說得多麼正義凜然,可實際上,黃猿你留著那小鬼是誘餌吧?’
‘隻要那小鬼留在你手上,或許有朝一日,當消失之人返回人世就不得不自投羅網,真是深謀遠慮呢~perolin~’
‘名為保護實則挾持吧?’
緊接著,卻是始終一言不發的上司,他們海軍最高統帥,這一刻忽然爆發:
‘波魯薩利諾!我也懶得再問你究竟隱瞞了多少,現在!你告訴我,庫爾特.西南,當年這個真正的唯一知情者,該不會被你滅口了吧?!’
黃猿愣了下,於是飛快瞥了眼直播————畫麵裡的此時,有個男人正被押送到他麵前,花白頭發身形佝僂,看上去死氣沉沉…
庫爾特.西南…
一瞥過後隨即收回注意力,接著,黃猿給了他們海軍元帥一個真實的答案:
‘耶~可我什麼都沒做啊~’
‘我聽你鬼話連篇!當年你是怎麼告訴我的?你說見到庫爾特.西南的時候對方已經是一具屍體——當時我相信你了!那天太多人死亡,海軍也無力追查真相,所以就將他記錄在偶人能力作用之下的死者名單裡!’
‘現在你看著直播再說一遍!你見到的是屍體嗯?!’
‘元帥您冷靜點,我說的是實話,因為對我來說,我所見到的庫爾特.西南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
真的,對黃猿來說,那男人,庫爾特.西南活著和死去沒有區彆,他見到的就是一具,沉溺在無邊悔恨與恐懼中的行屍走肉。
‘您應該聽聽他的懺悔哦~’
…………
就象直播裡的現在————甚至不必他逼問什麼,看清那小鬼樣貌的瞬間,庫爾特.西南就當場崩潰,最後一塊迷局碎片,從那個跪地嚎哭的男人口中,一五一十說出:
二十多年前這場,導致政府與海軍陷入巨大混亂的事件開始,最初,不過是這個叫庫爾特.西南的男人對直屬上司的一次奉承。
距離加文葬禮當日的十五年前,馬爾維納斯島,庫爾特.西南受到某些有心人的暗示,從孤兒院收養了一個叫迪麗拉的小女孩,因為上司加文很喜歡那孩子,可惜弗雷德裡克家族不允許平民出身的孤兒玷汙貴族姓氏,所以那孩子不能成為加文的養女,現實的無奈留下深切遺憾,在有心人的示意下庫爾特.西南挺身而出為上司解決了那個小煩惱。
‘一開始我根本不知道所謂的喜歡,是那種…’————痛哭流涕的男人這樣說道。
確實,正常人誰會想得到,貴族出身外表光鮮正派的弗雷德裡克.加文,竟有那樣變態的惡癖。
庫爾特.西南同樣一無所知,他隻認為自己是…為上司‘分憂’,就象那些有心人暗示的那樣,由他名義上收養迪麗拉,實際上那孩子是受到加文的照顧,而那樣,無論是他還是上司,甚至那孩子迪麗拉,三方都各得其所。
出身平民階級的他毫無根基,在貴族派係把持的支部備受打壓,他是出於私心才收養那個得到加文喜愛的孩子,試圖透過那孩子讓自己和上司之間的關係變得親切,進而使得仕途更近一步。
果然————收養迪麗拉之後,果然就象有心人示意的那樣,那孩子很快被接到上司家中,並且,在西南以看望為名頻頻拜訪上司那段時間,他見到的都是美好一麵。
弗雷德裡克.加文對那孩子百般溺愛,給那孩子無數禮物,帶著那孩子遊玩,關心那孩子的生活,做得比他這個正牌養父更細致。
那時候,庫爾特.西南為自己的決定沾沾自喜,因為上司對養女的喜愛,所產生的效果顯而易見,他得到他的能力應該得到的軍銜,更順利成為上司的心腹之一。
他被近在咫尺的看似錦前程衝蒙蔽雙眼,根本不知道去考慮其中的異樣之處,甚至連妻子的提醒都嗤之以鼻————或許是女人比男人更細心並且敏感,在他升職後不久,妻子就提醒他,加文對待迪麗拉的態度並不正常,然而西南卻不相信並且狠狠斥責了妻子的捕風捉影。
那次爭執很快過去,隻是…雖然始終不願意相信妻子的猜測,可到底留下疑心。
他確實因為私心收養迪麗拉,可同時,名義上的養女也讓他有作為父親的責任感,甚至,因為□□的目的並不單純而漸漸心生愧疚。
所以,他怎麼忍心讓那孩子被…即使隻是懷疑。
那之後,庫爾特.西南刻意留心觀察,並且努力擠出時間陪伴在迪麗拉身邊,試圖,也算是一種保護吧?他認為有他時常陪伴,或許會讓那孩子少幾分危險,也或許,妻子是太多心。
認識尤妮絲是他在夏日祭那天帶著迪麗拉去遊樂園遊玩時,他為那兩個孩子拍了照,又在養女迪麗拉的撒嬌之下將照片給了養女。
那天在遊樂園裡,站在他鏡頭前手牽手的兩個女孩兒在陽光下笑得無比天真。
可過了不久的某天…
…………
直播畫麵裡的坦白說到此時,庫爾特.西南抬手捂住臉,語調變得破碎不堪:‘那孩子,迪麗拉是個惡魔!我不敢相信那樣年紀的小女孩竟能乾出那種可怕的事!’
‘我真後悔!’
‘那天支部受到不明襲擊,最後我擊敗入侵者,可,被斬殺的是個偶人,一個月前本部發來緊急文件,所以我知道人形師和偶人軍團,本部的命令是一旦發現行蹤必須立刻上報,所以我又連夜去了弗雷德裡克的住宅,因為他是基地最高指揮官。’
‘可…來見我的是迪麗拉,她帶著我進入密室,並且笑著對我說,讓我把那臟東西扔進海裡——可那是什麼臟東西?!那是屍體啊!是她的朋友尤妮絲啊!’
‘那小女孩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點的地方,看也知道究竟遭遇過什麼!更可怕的是,他們,加文和迪麗拉居然當著我的麵…’
‘那個畜生!不!應該是兩個畜生!我妻子的懷疑不是無中生有!並且,迪麗拉根本樂在其中!’
‘她居然對加文說,她為他找來尤妮絲,所以加文應該更疼愛她!甚至在我決定逃走的時候,更威脅我,說我是同犯,因為那張讓加文滿意的照片,是我拍下的!’
‘她說她會在軍事法庭上作證,告訴所有人那是我送給加文的‘禮物’,而她是在我的要求之下帶著尤妮絲前來加文的住宅。’
‘迪麗拉在法律上是我的養女,她的證詞在彆人看來一定充滿真實性,也就是說…沒有人會相信我是無辜的!’
‘所以…我被迫替兩個惡魔掩埋屍體。’
‘也是帶走那個可憐孩子的時候,我才記起,自己斬殺的偶人是那天那孩子抱在懷裡的娃娃!所以我偷偷回到支部取回偶人,把它和那孩子一起埋在海岸線某個偏僻地方。’
‘而那晚之後我一直做惡夢,閉上眼睛就看見…可我的罪,懲罰卻落到妻子身上。’
‘過了不到半個月,那孩子尤妮絲的父親回來,以同樣的偶人型態。’
‘他就在我麵前恢複人類原型,緊接著將我的妻子變成一個玩具————他是惡魔果實能力者,人形師的真正身份居然是馬爾維納斯島的普通商人哈瓦德。’
‘哈瓦德恢複人類原型之後我就發現他實際上身負重傷,可…他求我,他說,他知道自己死後能力將會消失,可他已經不顧一切,而隻要我帶著他找回女兒,那麼,我妻子能夠恢複之外,他會給我人形師的全部財產。’
‘我不需要他的錢,我卻同樣帶他去了埋屍地點,挖出…他的妻子和孩子。’
‘對,沒錯,為了保護尤妮絲而襲擊海軍支部的偶人是哈瓦德的妻子,她根本不是城鎮裡那些人認為的那樣已經病死,是那男人把重病在身的妻子暫時變成偶人,一邊欺騙孩子母親遠行在外,一邊又告訴其他人自己的妻子已經身故,以此作為掩飾。’
‘而他之所以前往赤土大陸,為的是取回能讓妻子痊愈的秘藥,他成功了,然而故鄉等著他的是兩具屍體。’
‘那男人跳入惡臭的墓穴,抱著腐爛的屍體和玩具碎片發出淒厲慘叫。’
‘後來,我看見他取出一支小小的瓶子,將那裡邊的液體灌入死去的孩子口中,我以為他瘋了,可是…沒多久那孩子看上去居然…’
‘我把哈瓦德和那個起死回生的孩子藏在臨近島嶼,沒多久他們卻消失了,我不敢大張旗鼓尋找除了擔心加文發現,更因為那男人是通緝要犯。’
‘我一直用那孩子活過來這件事欺騙自己,試圖讓自己好過些,可我還是失敗了,因為我看得出來,活過來的根本不是尤妮絲隻是一具屍體。’
‘幾個月後我被自己擊垮,在戰鬥中分神險些丟了命,之後我申請退役離開海軍回到故鄉,妻子也因為那晚聽見真相不願意原諒我最後離我而去。’
‘我確實是懦夫,如果象我妻子說的一開始就揭發加文,或許…’
‘可惜沒有或許和如果。’
…………
二十多年前,庫爾特.西南的坦白最後以那男人無比自嘲的慘笑作為終結。
畫麵裡,黃猿看著舊年的自己由始至終一言不發,直到庫爾特.西南說出,‘我可以出庭作證,當時帶我前來的海軍已經告訴我應該做的事。’————這一刻,黃猿又看見年輕的自己抬起手,指尖一抹明黃光束若隱若現:
‘耶~你不必作證,已經不需要了。’
接著,他又在對方神色微變時,示意那男人看向他身後那個橘色光盾,口中緩聲說道,‘既然你一直後悔那為什麼不贖罪呢?為了這孩子,我希望一切徹底成為秘密。’
隻是,不等他指尖光束擊穿庫爾特.西南的頭顱,他卻首先見到那男人露出極度驚訝的眼神,而下一秒,他就聽見…
帶著哭意的聲音,怯生生的傳過來。
是一記驚呼…
那小鬼,尤妮絲‘蘇醒’。
直播畫麵至此中斷————黃猿猛地睜開眼睛,長吸一口氣,隨即半坐起身,開始等待。
哦~生命的倒計時。
戰國元帥,庫讚,澤法老師…在返航途中的老師暫且不論,上司和同僚,一定會在不久之後趕過來,追問後續的同時,他絕對沒有好下場了呢~
希望,能逃過一劫吧~黃猿默默的一邊鼓勵自己,一邊按下病床邊的緊急按鈕,他需要提前聯係醫療部隊最好的醫生,隨時準備搶救奄奄一息的自己。
因為事到如今,無論如何他也舍不得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