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問得實在沒水平。
陸昔候忐忑地站在原地, 懊惱地屏住了呼吸。
少年抬起眼皮子看他一眼,問:“看來你知道我是誰。”
這話也是肯定語氣。
陸昔候點頭,小聲道:“我之前看過您的畫像, 知道您是我們城主。”
少年聞言,目光一下幽遠起來, 不知想到了什麼, 拎著酒壺出神。
陸昔候在旁邊站了好一會兒,見少年還沒有回神的跡象,不好打斷他, 就這麼陪他靜靜站著。
少年終於回神, 用眼神示意陸昔候說。
陸昔候心咚咚跳得極快,他覺得口乾舌燥, 掌心還出了汗。
麵對少年這模樣,想問出這句實在太難了, 然而他還是鼓起勇氣問了出來:“城主, 您收徒弟麼?我, 我想拜您為師。”
少年的目光落回他身上,那目光古井無波,看起來並沒有答應的意思,“理由。”
陸昔候咽咽口水,道:“我之前看過資料, 您先前說想收徒弟。我今年二十三,剛入小乘境,是一條龍, 還沒有師父。”
少年道:“那是三千年前的事了。”
陸昔候對上他的視線,小聲道:“可您到現在也沒有過徒弟。”
少年道:“當我的徒弟,你還不夠格。”
還不夠格。
陸昔候感覺晴天霹靂, 一下把他劈傻了。
他出殼後活了二十三年,還是第一次有人當麵質疑他的資質。
“我覺得我資質還可以。”陸昔候努力辯解,“如果您不限定種族,我自認為我的資質並不比任何一個名門大派的親傳弟子差。”
“你上名門大派便是,何必找我?”
“門派太拘束,與我的道不符。”
少年的眼神終於帶上了些情緒,“你覺得大門派拘束,難道城主府就不拘束?”
陸昔候恭敬道:“我如今在城主府實習,見微知著,您不可能是那等生性古板的修士。”
陸昔候想拜師也不是一拍腦袋就想出的主意。
在靈央城生活了近三年,他對這座城市很熟悉,也對這座城市的掌權者有所了解。
城主府的修士和靈央學院的先生們性格多有類似之處,都較為平等、自我,不愛管事。
城主大人在不愛管事這點上尤為突出,要不然城主府下麵也不會設那麼多機構,分權製衡,將靈央城的方方麵麵管得井井有條。
他們不愛管事,當他們的弟子自然也不必遵循條條框框。
少年再看陸昔候一眼,仍道:“做我徒弟,你不夠格。去吧”
說著他轉頭喝酒,再不理陸昔候。
居然再次拒絕了,陸昔候心中一緊,卻不好再糾纏,隻得長作一揖致歉。
他正打算離開桌前,心中忽然升起一個念頭。
“不夠格”是什麼意思,僅僅是拒絕的話麼?
陸昔候猛地轉頭,想再搭話,然而這才發現,外麵的空氣一下流動起來,種種聲音也開始傳到他耳朵。
兩步之外,少年模樣的城主大人低頭喝酒,神色淡淡,眼睛不知道看向哪裡。
這一畫麵明明就在咫尺之外,看著卻像隔著萬水千山,隻是在靈焰屏內看到。
陸昔候一下明白,城主將他那方小世界從大世界劃開了,若非得到他的允許,誰也進不去。
霎時間,陸昔候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他仔細咂摸了下“不夠格”三字,隱隱明白這話不僅僅是拒絕。
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大步走起來,拿著托盤回後廚。
楊掌櫃還拉著他要研究尤加酒,“我剛剛又有些想法。”
陸昔候放下托盤,“楊叔,我今天有點事,先不研究了。”
“這就不研究了?”楊掌櫃臉上露出疑惑,“還有幾個小問題,弄清楚這方子便能用了。”
“不研究了。接下來一段時間我都沒空研究這個了。”陸昔候抱歉道,“忽然有事,後天我估計沒空送靈草,到時會叫人跑腿。”
“有事?”楊掌櫃從靈酒方中轉開注意力,微微一驚,“你目的達到了?”
說著他努努嘴示意門外,意思是問那少年的事。
陸昔候搖頭,“沒有,不過有點眉目了。”
楊掌櫃笑了,打量他幾眼,點頭,“你說有點眉目,肯定沒問題,我得先說聲恭喜。”
陸昔候真心實意地說道:“謝謝楊叔。”
楊掌櫃拍拍他的肩,“以後有空再來,來喝喝酒也好。”
陸昔候一笑,“會的,祝楊叔生意興隆。”
“承你吉言。”
楊掌櫃送陸昔候離開。
陸昔候拋出飛劍之前再對楊掌櫃抱歉地笑了笑。
楊掌櫃遲緩地揮揮手,目光中帶著不舍。
兩人心裡都清楚,這次分彆,必定很久都見不到了。
事實也正如陸昔候猜想的那樣,他離開這個小酒鋪後,再也沒有回來過,也再沒見過楊掌櫃。
陸昔候禦劍往回飛,沒幾息功夫,卻見一高大身影迎麵飛過來。
他眼睛一亮,禦劍靠過去。
“師兄?”陸昔候臉上不自覺帶上了笑意,“不是說不用接我麼?”
隋寒和他並排禦劍往靈央學院飛,嘴裡說道:“想早些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