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1 / 2)

“師叔祖盯著那柳樹看了好久了,在看什麼呢?”

“我剛剛看到一隻烏鴉飛走了。”

“烏鴉有什麼好看的?還沒人好看呢!”

身後有聲音傳來,那人半抬的手又垂了下去。

葛風鎮口有一條自鎮中流出來的河流,河邊柳樹茵茵,枝條柔韌,遠處望過去就像一層綠色的煙霧,倒影在水中連水流都成了一片綠,清雅幽靜,一如站在柳樹前的人。

天芷宗的兩名女弟子偷著眼打量河邊的人,眼中的光亮在暗夜裡都可以拿來照明。

她們都是天芷宗新入門的弟子,對此人幾乎一無所知,隻聽說他是宗主門下的大弟子,門內師兄都喚他“師叔祖”。

本以為是個白眉華發的慈目老頭,不曾想竟是這樣一個俊美無濤,身姿玉立如謫仙一般的人,他一頭墨發用一頂純白玉冠高高束起,一身錦袍不添任何點綴,隻一個背影就能襯得他人如沙礫塵埃一般。

她們也隻敢肆無忌憚地對著他的背影,人若是轉過身來,匆匆一瞥那目光也是不敢多停留片刻的。

河邊容嶼對他們的打量置若未聞,隻盯著眼前波濤磷磷的河麵,夕陽灑在水中,亮的刺目。

微風拂過,帶走了周圍的暑氣,河邊涼爽,他卻覺得胸口沉悶,燙的灼人,這種感覺,從百年前在考磐山上經曆過一回之後就再也沒有過了。

記憶中雷霆不歇,烈火不滅的那個山頂,耳邊的慘叫哀嚎,還有嬰兒的哭聲,煉獄一般的場景仿佛又在眼前重新上演。

沒由來的躁動不安,也不知道是他的心緒,還是他體內的某種東西。

他身側掛有一柄銀鞘卷紋長劍,此時單手覆住劍柄,本就修長的手更顯骨節分明,手背上時隱時現的青色血管,昭示著他並不平靜的內心。

“師叔祖,袁師姐回來了。”

身後有人提醒,不一會便有一個女子上前,對著容嶼的背影躬身道:“師叔祖。”

容嶼回神,鬆開劍柄轉身。

“如何?”

袁歆道:“鎮上魔氣極盛,有不少魔物混入,近日有姑獲鬼重現,一月之內致三十七人慘死,其中一人是葛風鎮上朱裡正的兒子,送去宗門的求救密函,也是出自朱裡正之手。”

容嶼淡應一聲:“走吧。”

“還有一事……”袁歆跟著側身:“雁丹門的人,先我們一步到鎮上了。”

“嗯。”

袁歆見他沒多說什麼,也立即招呼其他弟子跟了上去。

天芷宗和雁丹門一個東北一個西北,都與葛風鎮相鄰,以宗門位置來說,雁丹門離葛風鎮要近的多,他們先到一步並不奇怪,也沒什麼好在意的。

隻是這事對庚鬿來說,是很有必要在意的。

他身份敏感,幾次三番告誡自己出門在外不能搞事情,在鎮上一整天,從沒引起過什麼騷動,他怎麼也沒想到,他的第一次麻煩,是因為自己這張臉。

他知道原身長的妖孽,尤其是一雙桃花眼惑人的很,但他畢竟是男人,怎麼也到不了紅顏禍水的地步。

被樓底下的爭論聲吵醒,聽著茶樓夥計在茶室外嚷嚷,有仙人到了鎮上,他隻以為是天芷宗的人到了,打著哈欠披頭散發就跑出去看。

站在一條弧形的長廊上俯視樓下,的確有幾個身著同色錦服的宗門弟子,因為人數對不上,他不太確信,就問了青寒:“這些人是?”

“是雁丹門的人。”

不是預想中的答案,庚鬿皺眉:“雁丹門又是哪個門派?”

青寒道:“雁丹門是三門之一。”

庚鬿恍然。

玄靈大陸上,正道宗門派彆繁多,世人皆知的仙家名門,一宗一族,二殿三門,一宗便是天芷宗,為仙門之首,這雁丹門位屬三門,也算是有名的大宗門了。

庚鬿從不去記這些宗派類彆,太麻煩,隻歎正派太沒用,想要抱團取暖又人人都想當老大,不像魔界,前任魔尊統一了妖魔兩界,隻尊一人為主,魔宮內設魑魅魍魎四大護法,他這個甩手掌櫃也當的清閒自在。

不過兩大宗門的弟子在同一天出現在這個小小的邊陲小鎮,也算是一件奇事了。

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麼,青寒在他背後道:“雁丹門是為姑獲鬼之事來的,葛風鎮上朱裡正的兒子被害,曾向雁丹門求救,但姑獲鬼生性凶殘狡詐,極難對付,雁丹門曾為驅趕姑獲鬼損失頗大,不願再涉此事,朱裡正苦等無果,又給天芷宗送了信函,得知天芷宗派人前來,雁丹門為護門派名聲,派些烏合之眾來做做樣子罷了。”

輕描淡寫的話,庚鬿訝異轉頭:“你怎麼知道的?”

青寒一愣:“我……公子休息的時候,我出去轉了轉。”

庚鬿一臉欣慰道:“靠譜!”

“……”

沒有想見的人,庚鬿正準備轉身回房,長廊一頭忽然走過來一人,對他拱手道:“這位公子,我家少爺請你下樓一敘。”

說話的人笑意吟吟,庚鬿下意識看向樓下,正有一人盯著他的方向,風度翩翩的笑著。

彎月樓之所以叫彎月樓,是因為茶樓的建築從空中俯瞰就像一輪彎月,凹陷的一麵正對著前方寬敞的街道,彎月的兩端隔出了一扇空門,中間的空場上擺著幾張方木茶桌。

那人就坐在空門最近的一張茶桌旁,手中搖著一把折扇,雖然做儘了翩翩公子的姿態,隻是長著一張普普通通的臉,眼中閃著異樣的光芒,看起來總有那麼幾分不倫不類。

庚鬿站的位置,在彎月一端,一樓的空場可以看清茶樓長廊上任何一個位置,高處有風吹過,拂亂他的頭發,紅袍搖曳,從樓底下望上去,簡直美不勝收。

於是那人看著他的目光就漸漸變了味。

庚鬿收回視線:“素不相識,無話可敘。”

見他要走,那人一驚:“我家少爺是雁丹門大長老之子。”

庚鬿腳步一頓:“那又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