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言完全想不通白珂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是在溫泉燙傷了嗎?可是,回來的一路上白珂都表現得很正常,那麼嚴重的燙傷總不可能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吧?
可是,如果不是燙傷,他那雙腿又是怎麼回事?
還有……
還有他身上少掉的那些肉,又是誰弄的?
江初言感覺自己腦子裡一團亂,他一直捂著嘴以免自己跟徐遠舟一樣隻能趴在地上吐。
甚至,又那麼一會兒,他覺得自己可能根本就是在做噩夢。
畢竟現實中怎麼會有這麼離奇又恐怖的事情呢?
可無論他怎麼掐自己,他依然沒有辦法醒來。
白珂就躺在他不遠處,昔日的大學同學,如今有一半的身體幾乎都快熟了,身上還有肉塊不翼而飛。
“初言,沒事了……沒事的……”
直到賀淵忽然抱住他,湊在他耳邊一直重複著這句話,江初言才緩緩恢複了一點力氣。
他鼓足勇氣,強迫自己又去白珂床邊查探了一下情況。
而即便是沒有醫學背景的他也可以看出來,白珂現在的狀況非常不妙。
躺在床上的男生呼吸已經變得非常非常微弱,體溫也非常低,再去看瞳孔,發現瞳孔的反應也已經非常弱了。江初言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可定睛一看,手機屏幕上的信號欄卻是一片灰。
入夜之後,整個龍沼村都沒了手機信號。
江初言的心沉沉地墜了下去。
“我們需要醫生。”
江初言咬了自己一口,舌尖溢出來的血腥味和騰然而起的刺痛,讓他冷靜了下來。
他一字一句地衝著賀淵說道:“白珂這樣的情況,根本撐不到天亮。龍沼村人這麼多,這裡無論如何也應該有衛生院吧,一般來說村裡應該也有醫生才對。先把人叫過來進行應急處理,然後我們馬上開車回城。”
“這裡沒有衛生院。”可聽到江初言的話後,賀淵臉色隻有一片凝重,“……這裡也沒有醫生。”
“你在開什麼玩笑——”
“龍沼村的人身體都很好,他們很少生病,所以我從來沒有在這裡見到過醫生。”
賀淵揉了一把臉,喃喃說道。
“不過我們可以去找布達措措,然後讓他帶我們去村巫。按照一般情況,村子裡的巫師通常也有充當醫生的職責。”
聽到這裡,江初言也不再猶豫。
“那我們就去找布達措措!”
說完他就要往外走。
“彆,彆去!”
江初言還沒有來及走出大門,就被人一把抓住了。
回過頭時候剛好看到了徐遠舟慘白的臉:“初言,你沒聽到麼,晚上不能出去……晚上,是不能出去的……”
他語無倫次地說道。
“說不定,真的有水猴子。那個村長不是說了嗎……他說晚上不安全。你看,白珂他就是被吃了,他,他被水猴子吃了……”
江初言眉頭緊縮,板著臉一把甩開了徐遠舟:“都什麼時候你腦子裡卻隻有這個嗎?白珂快死了!不找村長不找人來處理,他可能撐不到白天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可是,水猴子……天啊……為什麼,為什麼我們要來這裡,這裡不對勁……”
徐遠舟整個人都癱坐在了地上,雙手抱頭,仿佛精神病人一般一直在絮叨個不停。
而江初言看著這樣的徐遠舟,胸口也是一陣一陣地發沉。
“走吧。”
賀淵越過徐遠舟,拉了江初言一把。
他將手裡的手電筒遞給了江初言:“雖然不知道白珂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大家同學一場總不可能就讓他這麼等死。布達措措應該也可以理解的。”
雖然看上去是在跟江初言說話,可賀淵的目光卻是落在徐遠舟身上的。
眼看著兩人直接朝外走去,徐遠舟還想再阻止。這下江初言的臉徹底沉了下來。
“徐遠舟,白珂狀況這麼差,我需要你冷靜下來然後好好照看他——還有,待會你去把劉天宇也叫起來,讓他跟著你待在一起。我們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安全起見,不要分開。”
說完,江初言便頭也不回地衝向了小樓外漆黑的夜色之中。
“初言——彆——”
徐遠舟嘴唇翕合,喉嚨裡艱難地溢出了最後的勸阻。
而就在此時,即將離開平台的賀淵卻猛然扭過了頭。
男生的頭顱一百八十度轉向身後,淺色的瞳孔直直地對準了徐遠舟。
徐遠舟身體猛然一彈,雙眼瞪得幾乎要凸出眼眶。
他驚恐萬分地看著賀淵,整個人抖得宛若篩糠一般,無論他怎麼張開口想要尖叫,嘴裡卻像是堵了東西一般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噓——”】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賀淵用嘴型無聲地說道。
男生那帶著濃濃惡意的笑容,燦爛如花。
嘴角越咧越開,幾乎要劃到耳朵之下,露出了雪白而尖銳的牙齒,還有深紅色的細長舌頭。
說時遲,那時快,下一秒,賀淵便將頭扭了回去,一個躍起跳下了高高的平台。
徐遠舟用手捂著嘴,隻能大口大口倒抽著冷氣。
剛才……
他看到的……到底是……什麼?
賀淵,他到底是什麼?!
*
深夜的龍沼村有種讓人難以呼吸的凝滯與壓迫感。
沒有風。
沒有蟲鳴。
甚至就連那些劣質的燈油在一棟棟吊腳樓下灼灼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聲都沒有,像是所有的聲音都被黑暗車體吞噬了一般。
空氣很潮濕,在他們睡著的時候似乎確實有下雨,村中縱橫交錯的小徑上泥巴被雨水融化了,踩上去又粘又滑,簡直就像是踩在沼澤中一般。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晚上的龍沼村跟白天的村落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這裡好像變得更大,更複雜,那一棟一棟擠擠挨挨靠在一起的吊腳樓,就像是某種巨大的怪物一般屹立在黑暗中,正悄無聲息地凝視著腳下兩個闖入夜晚的人類。
江初言死死咬著牙,努力說服自己不要太過於心慌意亂。
“這邊——”
賀淵一直拉著江初言的手,一腳深一腳淺飛快地朝著布達措措家趕去。
幸好也有他的領路,不然江初言懷疑自己在找到布達措措家前就已經迷路了。
不過,站在布達措措家樓下時,江初言才驚詫地意識到自己可能根本沒法去村長家拍門——他瞪著兩米多高的平台,徹底傻眼。
為了防水猴子,一旦到了天黑龍沼村的村民就要把樓梯收上去。
唔,好像剛才他們出門時忘記叮囑徐遠舟收梯子了……
一個念頭飛快地閃過江初言的腦海,但下一秒就被他完全拋之腦後,因為他眼看著賀淵麵不改色,一個助跑就直接跳起雙手直接勾在了平台邊緣。
男生的腰腹驟然用力
,以強悍到不可思議的核心力量驟然拱起身體,然後翻身踩上了平台。
“初言,來——”
隨即他趴在平台上,朝著江初言伸出了手。
江初言也沒有猶豫,將手遞給了賀淵。然而,就在他被賀淵拉上去的那一瞬間……
“嘩啦——”
好像有什麼東西,擦著他的腳踝一閃而過。
江初言的心跳猛然間快了一拍,可等他爬上平台再回頭往樓下看時,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那些懸掛在平台下不停搖晃的懸燈,以及它們落在地上的影子。
等等,影子?
江初言的目光在地上的影子上凝滯了一瞬。
因為光源在腳下的緣故,江初言的影子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地上。
但現在,正對著江初言,一道人影正一動不動地貼在地上。
就像江初言在盯著它看一眼,它似乎也正在盯著江初言。
江初言死死咬住嘴唇,驚恐中他無意識往後退了兩步,腳後跟被凹凸不平的平台木板一絆,江初言身體搖晃了一下險些摔倒。
而等他在強忍著心慌靠近平台邊緣張望時,幾秒鐘之前出現的那道影子已經消失不見了。簡直就像是江初言產生了幻覺一樣。
“砰砰砰——”
身後傳來了賀淵用力敲門的聲音。
“布達措措,開門,我們有人出事了!”
“砰砰砰——”
“布達措措!”
……
江初言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現在不是想那麼多的時候。然後,他也跟上了賀淵,開始用力拍起了布達措措的門。
然而,如此差的隔音,如此安靜點的夜晚,無論他和賀淵怎麼敲門怎麼喊人,小樓裡依然一片死寂毫無動靜。甚至就連附近的那幾棟樓裡也安安靜靜的,連隔窗問話的人都沒有。
江初言愈發覺得不對。
好奇怪,一切都好奇怪。
在情感鏈接如此緊密的鄉村,真的有人會做到如此冷漠對周遭發生的一切都漠不關心嗎嗎?還有,布達措措真的可能睡得那麼死,這麼大動靜都不起來?
“怎麼辦?”
江初言看著悄無聲息的門扉,難掩恐慌地問道。
“為什麼他們不開門……”
“不知道。”賀淵轉頭望向江初言,神色中充滿了無奈,“看樣子隻能來硬的了。”
“硬的?”
江初言還沒有來得及問什麼叫“來硬的”,就眼睜睜地看著賀淵後退兩步,然後一腳蹬向了麵前木質的大門。
厚實而高大的木門在賀淵的腳下發出了刺耳的尖叫,連續幾下之後,江初言敏銳的聽到了木料斷裂的聲音,是門後的擋門條,被賀淵硬生生直接踢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