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無鄉”(nevernd)馬戲團。
大約成立於六年前,在全國各地舉行巡回演出的自由馬戲團。名字顯然是來源於《彼得·潘》中的虛構地名,在不同版本中,nevernd也被翻譯為“夢幻島”、“烏有島”或者“虛無島”。從喻義上來說,一般認為它意指“孩子們永遠不會長大的避世之地”。
聽起來充滿了浪漫旖旎的童話氣息,但結合眼下情形,隻是平白地讓人感覺不寒而栗。
包括後勤人員與臨時工在內,馬戲團團員共有四十人左右。團長名叫平阪一也,36歲,獨身,畢業於藝術類大學,雙親已故。大學畢業後曾在全國各地遊曆,無違法犯罪記錄,也沒有什麼值得矚目的經曆。
從前年冬天開始,馬戲團與劇院之間簽訂了長期合作協議,自此常駐東京,恰好與“安心學校”出現的時間相吻合。
除此之外,我們無法從公開平台上獲知任何情報。就連其中一部分團員的真名與身份履曆,由於登記信息不全,目前我們都無從查證。
——簡而言之,這次該輪到戶籍科的同事們寫檢討了。
針對如此一目了然的異常狀態,異能特務科經過徹夜研討,考慮到失蹤少年的人身安全,最終決定暫時不與對方正麵接觸,以免打草驚蛇。相對地,我們將對馬戲團進行秘密搜查,暗中尋找他們與星島家一案存在關聯的證據。
雖然劇本看上去很像抄襲(以驚悚懸疑聞名的)黑執事,但事實如此,也隻有硬著頭皮查下去了。
馬戲團下一次公演的時間,就在明天。
……
“因為搜查一係正在負責兒童誘拐案的追查,本次針對馬戲團的搜查任務,由二係與三係共同執行。有什麼意見嗎?”
科長宣布這一決定的同時,在場大多數人都發出了“誒~~”這種明顯意見很大的聲音,不過科長隻當沒有聽見。
不愧是和稀泥領域的職業玩家,簡稱泥家。
眼看著兩係合作已成定局,辦公室內一時間群情激憤,民怨沸騰。隻有貞德alter初來乍到,螢丸對職場勾心鬥角的黑暗麵全無知覺,兩人齊齊向我投來疑惑的視線:
“怎麼,這是什麼情況?解釋一下,master。”
“茜,大家和三係的關係不好嗎?看上去好不情願啊。”
“其實說穿了也沒什麼大事……”
我心煩意亂地抓撓著長發,感覺一個腦袋瞬間膨脹成了三個。
“這麼說吧,我們異能特務科有十來個對策部門,上到殺人越貨,下到偷雞摸狗,每個搜查組都有各自的管轄範圍。其中,搜查一係負責處理‘組織集團犯罪’,是名副其實的精英部門,我們二係和三係、四係都屬於‘刑事重案組’,負責的範圍是殺人、傷害、綁架以及性犯罪等等。”
換句話說,也就是職能衝突。
特務科分配工作的原則極其簡單,一般來說都是“誰有空誰上,誰愛上誰上”,堪稱佛係辦案,隨緣上班。儘管如此,各組之間依然免不了相互攀比,暗搓搓鉚著一股勁兒,在功勞和破案率上爭得頭破血流。
對於普通市民來說,這種警察係統內部的競爭有益無害,反正最後都會懟到犯罪者頭上。但對我來說,來自同僚的關注和敵意就令人煩不勝煩了。
——誰tm想跟你們彆苗頭啊,老子眼裡隻有錢好不好!!
“你們也看得出來,搜查二係除了我以外,都是混吃等死的鹹魚。而我是一條努力翻身的鹹魚。”
“茜,鹹魚翻身也是鹹魚哦。”
螢丸仰視我的眼神中寫滿率真,這份率真令我心如刀絞。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除了我以外,大家都對升職加薪漠不關心,唯一的理想就是少加班,多摸魚。也許是因為心態健康、勞逸結合吧,大家一旦投入工作就會馬力全開,工作效率反而很ok,科長也對我們二係十分器重。”
“啊,原來如此。”貞德流露出些許了然的神色,“所以才招致了隔壁三係的嫉恨是嗎?”
“也說不上嫉恨吧……大家都是搜查官,該乾活的時候還是一樣埋著頭乾,不至於互相使絆子。不過,一旦我們二係陰差陽錯立了大功,對方就會在一個月內陰陽怪氣,處處找茬,變著法兒膈應我們。上次還有人偷偷拿走了螢丸和岩窟王的帽子,戴在兩條哈士奇頭上呢。”
回想起剛入職那會兒遭人背刺的經曆,我難免有些心頭火起,很想像岩窟王一樣抽根煙冷靜一下。
“最後我好不容易製服了哈士奇,但帽子被它們啃得夠嗆,實在是不能戴了。alter親親你說,這都叫什麼事兒。”
“咦,是這麼回事嗎?難怪茜給我買了新帽子。”
螢丸恍然大悟般圓睜雙眼,岩窟王則是一臉事不關己地吐了口煙圈,多半是覺得與他們較真都很掉價。
而最激動的還要數貞德:
“不是,這完全是被嫉恨了吧?!而且意外地令人火大啊,這種小學生級彆的找茬手段!!我說master,人家都挑釁到這種地步了,你該不會一直忍氣吞聲吧?”
“怎麼可能。”
我坦坦蕩蕩地一挺胸膛,“我告訴科長‘這是法國定製的高級帽子’,向三係索取了相當於實際價格十倍的賠償,賺了九倍差價,並且熱情歡迎他們下次再來。先撩者賤,很公平吧?”
“…………你是魔鬼嗎。”
貞德小聲嘟囔道。
“她一直都是。”
岩窟王小幅抽動著肩膀笑出聲來,“master很有成為複仇者的資質,以後你也會見識到的。”
“當然了,三係也不是人人都那副德行。以吃瓜著稱的瓜太郎先生也在那裡,我和他關係不錯,有機會可以認識……”
我剛介紹到這裡,便隻聽見門口傳來一陣淩亂嘈雜的騷動,依稀有爭執吵嚷之聲,其間也夾雜著一兩聲壓抑的女性尖叫——好像是偶像見麵會現場特有的那種尖叫。
“怎麼,三係的同事來了?”
我推開椅子站起身來,踮著腳尖努力地探頭張望。
大概是見我這副模樣太過滑稽,與我身高相仿的貞德alter上前一步,雙臂一抬,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我整個人舉了起來。
……真不愧是筋力a呢,alter醬。
越過黑壓壓一片攢動的人頭,我再清楚不過地看見了來人麵孔。
其中一人正是我方才提及的“吃瓜路人”山田瓜太郎,據說他從十八歲開始以瓜為主食,一直兢兢業業地吃到了二十八歲。此人麵貌清臒,體格清瘦,膚色白裡泛青,周身彌漫開一股清逸出塵的仙氣,連走路也是輕飄飄的,好似腳踏著一朵祥雲。
“這哪兒是什麼路人,這是位修仙有成的道長啊。”
有同事交頭接耳地嘀咕道。
而我則是大大鬆了一口氣:“太好了……”
要知道,這位瓜先生在三係算是數一數二的好說話,為人和善可親,口頭禪是“我覺得還好啊”,從未與我們二係起過衝突。若是由他代表三係參加行動的話,至少不必擔心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己人暴打自己人。
難怪剛才有人尖叫。試問,誰不喜歡仙風道骨的好男人呢?
以及,在瓜先生身後的是——
“我不能接受!”
猝不及防地,平地裡響起一道炸雷似的粗魯男聲。
“論資曆、論實績,我哪點比不過她?科長太偏心了,憑什麼要三係對二係低頭,要我們聽從柚木的指揮?上次敲詐勒索的賬我還沒跟她算呢!山田先生也是,你真的一點意見都沒有嗎?!”
“呃,沒有吧?我覺得還好啊。”
衝瓜先生放聲怒吼的是一名約摸二十歲出頭的青年,我不清楚他的姓名與異能,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初偷帽子也有這家夥的份,而且他笑得特彆大聲。這位暴躁老哥今天越發暴躁,整個人像是“血氣方剛”四個字成了精,過剩的血氣化作一條條青筋,從他頸側與額角的皮膚上凸顯出來。
聽他們的弦外之音,本次行動似乎由我擔任指揮。而我的職責是與夥伴們一同潛入馬戲團,據說三係也會派人協助,莫非這兩人就是我的隊友?
(瓜先生倒是不難理解,但那位暴躁老哥的異能究竟是……)
“哼,算了。反正我不會聽從柚木差遣,刀劍的話倒是隨便。讓他倆去不就行了?”
仿佛要回應我的疑問一般,隻見青年身後人影一閃,一左一右兩道黑影悄無聲息地邁步而出。
“……?!”
沒有任何先兆。一切隻發生在彈指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