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夜, 整個異能特務科兵荒馬亂,人仰馬翻。
淩晨4點左右,我從數日來第一次無夢的酣眠之中悠悠醒轉,發現自己已經回到特務科本部,正橫躺在辦公室軟綿綿的沙發床上。
從窗口向外看去,不僅是我們搜查二係的辦公室, 整條走廊悉數燈火通明, 顯然又是一個全員通宵加班的不眠之夜。
岩窟王和貞德alter都坐在我身邊, 一人占據一把椅子,貞德手中隨意把玩著我的手機——我懷疑她是在見縫插針地肝一波刀劍亂舞, 同時口中也沒有閒著:
“話說回來,岩窟王。你不是說過自己的鬥篷‘不是毛毯也不是被單’嗎?現在算是怎麼回事?”
“你這話才是莫名其妙, alter。”
岩窟王膝蓋上攤著一本打開的書, 他一手拉低帽簷遮住眼簾,頭也不抬地專心翻頁。
“與毛毯或者被單無關,為禦主遮風擋雨不就是從者的義務嗎。若是有必要的話, 彆說鬥篷, 血肉之軀也可以用上。”
“哼、哼, 你還挺會說的嘛。這點小事,我當然也知道啊!”
又開始了, 我想。這就是alter親親特有的耍賴式胡攪蠻纏, 自從習慣以後,一天聽不見我就渾身難受。
她真可愛。
“而且你居然搶先……要說披風的話,我又不是沒有。不如說, 應該是我的披風比較厚實!還有毛邊呢!”
“升級之後就沒有了吧。”
岩窟王的反駁令我感覺次元壁為之一顫,“雖然我也不太清楚fgo的角色穿著為什麼會隨著等級提升而改變,不過總而言之,你是所謂的‘脫衣係從者’,變強以後就會失去披風。而我恰好相反。”
“什——居然從這個角度反擊,太狡猾了!!你也是魔鬼嗎?!”
“彆那麼激動,alter。總比變強後失去頭發要好,至少你頭發變長了。”
“可惡,不就是有個鬥篷而已……”
“不要小看鬥篷和披風。你看看莫德雷德,圓桌騎士裡隻有她沒有披風,所以她總是被孤立——開個玩笑。”
“……你會死的,總有一天會被華麗的叛逆殺死的。”
我:“…………”
怎麼說呢。
他們兩位,對於升維之後的三次元生活還真是相當樂在其中啊。
左右都看不見螢丸身影,考慮到他和星島英的關係,眼下或許是在陪伴孩子們吧。
“我說,埃德蒙、alter親親……”
我正想起身向他們詢問審訊進展,忽然隻聽見門口傳來一聲輕響,(因為操勞而失去不少頭發的)科長麵色焦黃,頂著一對濃重的熊貓眼推門而入。
“咳,各位。”
科長用力清了清嗓子。也許是因為早已在之前的審訊中喉嚨冒煙,那聲音聽上去好像公鴨打鳴,一瞬間就吸引了全係同僚的注意力。
“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大家想先聽哪個?”
“隨便~”
所有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科長:“……大家不要這樣,配合一下嘛。”
“好了,那麼我重新問一遍。”
科長強行將時間倒帶回一句話之前,仿佛這是一個可以向前翻頁的文字類遊戲,“好消息和壞消息,大家想先聽哪個?”
這次大家果然配合,沒有再敷衍了事地回答“隨便”。
我們再次發揮二係特有的坑爹默契,一半人正經回答“壞消息”,另一半人敲打著手邊的瓶瓶罐罐高呼“好消息,好消息!”,兩道聲浪彙聚一處,恰好達成了一片完美的勢均力敵。
“……”
科長一臉“弱小、可憐又無助,jpg”地左右環顧,最後終於認命地垂下肩膀:
“我明白了。我隨便說。那就先說壞消息吧。”
“您說您說。”
眾人聞言紛紛收斂了嬉笑的表情,從電腦椅上直起腰背,正襟危坐,屏息凝聽。
“雖然我們成功逮捕了島崎一也,他也對罪行供認不諱……但是,他卻拒絕解除異能,將孩子們恢複人形。”
“……”
眾人整齊劃一地起立,開始從手邊尋找各種稱手的武器。
“等一下,各位!先彆急著掏槍,彆忘了你們開|槍都需要經過上級許可!!換成刀也不行,你們忘了刀具管製條例嗎?好了好了,都坐下,我告訴你們好消息,你們也把熱水瓶和加農炮放下。”
“我想不出還能有什麼好消息,科長。”
我虛弱地舉起一隻手來,“我申請將島崎送去南丁格爾小姐的診療室,或許這個難題能夠得到解決。”
“不,這樣一來被解決的就是他了吧。”
科長心力交瘁地扶額長歎,而後徹底放棄了故弄玄虛——顯然,他也不希望看見屬下出於義憤對嫌疑人動用私刑,而且這私刑還極有可能轉變為死刑。
隻見他轉過身去,邁著四平八穩的闊步走向門邊,禮遇有加地為某個人拉開了房門。
“遠道而來,辛苦你們了。”
“???”
我們不明所以,一個個好奇地伸長了脖子。
(莫非科長請來了某位國家精英,或者是歸隱山林的世外高人……)
我正在不著邊際地胡亂猜想,門外驟然響起了令人鼓膜一緊的雷霆怒喝:
“不要用特務科的日光燈上吊啊,你這白癡太宰!!!”
“??????”
事發突然,我還沒來得及思考“白癡太宰”是人名還是外號,便隻見一道卡其色人影被一個漂亮的過肩摔投擲而出,好像離弦之箭一般衝我們疾速飛來——
(等、等一等,著陸地點似乎是我的天靈蓋?!)
“這算——怎麼——回事——啊————!!!”
千鈞一發之際,貞德alter眼疾手快,反手從四次元空間口袋(?)中抄出她的黑色邪龍旗,手握旗杆,以一種酷似本壘打的姿勢全力揮出。
“剛一登場就撲向我的master,我不管你是什麼人,這也太失禮了!!”
(……不,重點好像不是這個。)
“嗚哇?!”
不知名的人影在這一擊之下改變軌道,淩空翻轉過一個90度角,最終結結實實地撞上了牆壁。不過,那人在碰撞前一秒靈活地彎曲雙腿,巧妙卸去了大部分衝擊力,因此得以毫發無傷地著陸。
“沒事吧?實在抱歉,我一時控製不住自己……”
眼看險些釀成慘案,方才使出過肩摔的青年急忙衝我跑來。
他是位戴眼鏡的高個兒青年,論年紀大約與我相近,嚴肅認真的表情使得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更為年長。青年站姿筆挺,與站姿一樣筆挺的襯衫和西裝馬甲上沒有一絲褶皺,從中也可以看出他一絲不苟的性格。
“初次見麵,我是來自武裝偵探社的國木田獨步。”
青年微微欠身,一板一眼地自我介紹道,“雖然很不想承認,不過牆上那顆棒球是我的同事太宰治。”
“好過分哦,國木田君,說我是棒球什麼的~剛才那一下過肩摔,我搞不好會骨折哦?”
“……”
“我說,國木田君~~”
“……”
國木田身後傳來好像貓咪撒嬌一樣刻意抬高的嗓音,又像是羽毛撩撥心尖,聽在耳中都讓人覺得酥癢。但國木田始終麵無表情,連眉毛都沒有掀動一下,隻當那是一隻聒噪的知了正在反反複複“滋兒哇”。
了不起,真是位心如鐵石的純純男子漢。
與他相比,我們二係的女同事就多少有些過於感性了——不過一句話的功夫,已經有好幾人深受觸動,開始麵帶同情之色地探頭探腦。
“武裝偵探社,我記得好像是橫濱的民間異能者組織……”
我嘗試從記憶中搜羅信息。
“不錯。”
國木田頷首肯定,“我們偶爾會處理一些官方不便出麵的特殊案件,也接受來自特務科的委托。昨晚我們接到聯絡,所以立刻出發,連夜搭乘新乾線趕到了東京。”
“久仰大名,一路上辛苦了。”
我伸出手來,禮節性地與他握了一握,“冒昧一問,為什麼你的同事會像棒球一樣飛進來?”
“因為他懶散、摸魚、不務正業,而且會抓住工作中每一個機會嘗試自殺,所以需要嚴厲矯正。”
國木田不假思索地回答。
“……”
我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那麼請問,為什麼你要帶一個懶散、摸魚、不務正業……還老在自殺的同事來到東京?送他去跳東京塔嗎?”
國木田聞言語塞,臉上浮現出牙疼般的苦澀表情:
“那是因為——”
“——那是因為,除了我以外,誰也沒法讓孩子們恢複原狀哦。”
貓一樣輕柔細膩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知何時,那位被一記本壘打揮到牆上的男子已將自己拾掇整齊,唇角悠然上挑,一頭蓬鬆的褐色鬈發撥向耳後,氣定神閒地漫步而出。
相較於這副端正討喜的儀表,青年纏繞在頸間和手腕上的繃帶顯得分外醒目。搭配上國木田口中吐露的“自殺”一詞,儘管繃帶上沒有血跡,卻仍然滲透出一股陰鬱而乖僻的不祥氣息。
見此情形,女同事們臉上的悲憫之色愈發濃厚了。我大膽猜測,多半是因為這顆人形棒球相貌清秀,氣質脫俗,所以她們在三秒內為他腦補了一個纏綿悱惻的悲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