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天後——
……
伴隨著主犯山田大輔落網, 一度沸沸揚揚的“雪女”與“異能掠奪者”事件,最終殊途同歸,同時在那一夜紛飛的大雪中落下了帷幕。
逮捕山田以後,我將他交給同事們押回本部,自己趕回醫院探望了一眼桐山夫人,就精疲力竭地撲倒在長椅上沉沉睡去。
……太tmd累了, 感覺身體被掏空。
而我再度蘇醒, 已經是整整一個晝夜以後的事情了。
順便一提, 因為體力過度透支,我醒來時已經再次躺上了南丁格爾的病床, 她正在一本正經地盤算著“這肝都快爆了,是不是應該給她換個肝”——
“求求你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曆史總是如此的相似.jpg
就這樣, 我被迫暫時在奶媽們的看護下臥床靜養, 又經過了一整天才獲準離開診療室,(扛著大包小包的藥劑和營養品)回歸工作崗位。
特務科的同事們一向精明能乾,在我形同廢人的4時期間, 案件收尾工作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桐山夫人本已氣虛力弱, 由於再次勉強動用異能, 情況一度十分危急。所幸我昏睡之前氣喘籲籲地拖來了大奶小哥,大奶小哥又滿頭大汗地召喚出四個奶——這次團戰他也奶得很賣力, 體力消耗並不在我之下——現場舉行了一次英靈界專家會診, 動用了一些現代科學難以解釋的醫療手段,終於爭分奪秒地將她從生死線上搶救回來。
“如果今後她一直安心休養,穩定接受治療, 一生都不再動用異能的話……或許,也能和平常人一樣安享天年吧。”
這是專家組最後得出的結論。
親耳確認那一刻,我不由地雙膝一軟,整個人脫了力似的重重跌坐進椅子裡,隻是一個勁兒地喃喃重複:
“太好了,太好了……桐山夫人她沒事,太好了……”
就在過去這一個月間,我已經目睹太多悲劇,實在不忍心再看見桐山家的淒涼境遇雪上加霜。
(那是……本不該由他們承受的悲劇啊。)
至於山田大輔,也許是因為親眼目睹希望破滅吧,他被捕後萬念俱灰,對自己過去犯下的一切罪行供認不諱。
他本人似乎仍抱有一絲僥幸心理,認為自己並未直接傷害夏花,我們無法就夏花之死向他追責。換句話說,他過去不惜對我和賣藥郎下手來阻止我們調查,其實不過是為了掩蓋事實,以免喪失三條院老先生和由羅對他的信任罷了。
僅此而已。
這個人心狠手辣,壞事做絕,卻始終一心惦念著保持自己清白無辜,不容許一點血汙沾染衣角——這種近乎魔障的自戀與自私,令我感到不寒而栗。
幸好,一切都結束了。
山田所不知道的是,刑法上也存在“間接故意”以及“不作為的故意殺人”概念。
簡單來說,那一天夏花滾落陡坡以後,他們所有人都明知夏花腿傷難以走動,入夜後將有大雪封山,一個受傷虛弱的女孩很難在山中熬過一晚。
他們明知道,自己一走了之很可能導致夏花死亡,卻依然聽之任之。也就是說,他們【放任了這一結果的發生】。
特務科與檢方經過審慎討論,最終一致決定,就夏花一案將山田以及三條院、淺井等霸淩者送上法庭之際,最關鍵、最核心的罪名不是侮辱,不是傷害,也不是五年前警察所推斷的“過失致人死亡”。
——而是【故意殺人】。
我們都堅信,這是他們應得的罪名。年少無知不是理由,命途多舛也不是理由,每一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承擔責任。
每一個人。
至此,這樁塵封多年的舊案終於昭雪,一錘定音。
雖然山田身為異能者這一細節不能向社會披露,但他一手誘導霸淩的陰險算計也好,三條院等人醜惡的暴行也好,借由媒體一副喉舌,悉數大白於天下。
所有藏汙納垢的陰暗角落,所有掩蓋在光鮮皮囊之下的腐爛沉屙、乾涸發黑的陳年血跡,都被攤開在青天白日之下,被傾盆日光照耀得清清楚楚,乾乾淨淨。
法網恢恢,百密或有一疏,終究疏而不漏。
就在這兩日間,包括傷勢稍有好轉的三條院修平和淺井美彌在內,當年所有涉事學生全數遭到逮捕。
好笑的是,其中一部分霸淩者外強中乾,早已被渾身是戲的恩奇都嚇破了膽,問什麼便答什麼,倒是大大降低了審訊難度。
另一方麵,桐山先生正式將他保存的一口袋證據提交給警局,其中也包括那部“失蹤”的手機,他在桐山夫人的書架上找到了它。
隻要打開手機,便可以看見桐山夫人五年來和小雪、山田間的通訊記錄,以及更早之前,霸淩者們發送給夏花的種種羞辱謾罵之詞。
宅男川崎遵守諾言,在迦爾納的陪伴下來到警局作證,詳細描述了同班同學對夏花施暴的過程,揭穿了眾人多年來精心維護的謊言。
據說,他也將作為證人在法庭上出席,和被告席上的三條院正麵相對。
他不僅是要正麵駁倒三條院,也是要堂堂正正擊倒過去軟弱的自己,然後開始嶄新的人生。
同樣趕來為夏花作證的,還有遠離風暴漩渦、對往事一無所知的椎名小雪。她從同事口中得知一切以後,半點也不含糊扭捏,當場就“嗷”地一聲扯開嗓門嚎啕大哭,任誰也勸不住,邊哭邊喊著“你們為什麼不告訴我!”,也不知她是在埋怨夏花和桐山夫人,還是埋怨當年早早離開的自己。
她與夏花相識於患難,一彆經年,彼此關懷牽念,再見時卻已是天人永隔。
同樣遭受三條院欺擾的兩個女孩之中,她是幸存的那一個。如今她平安順遂地長大,桐山夫人和夏花一定都會感到欣慰,我們也會,唯獨她自己不會。
幸存者所背負的痛苦與悲哀,有時並不亞於死者。
我知道,椎名小雪和川崎一樣,從今往後都將肩負著夏花的生命,肩負著“雪女”那份溫柔淒切的思念活下去。
這就是幸存者的責任。
其實,我們這些僥幸沒有遭受欺淩、得以平安長大的“正常人”,又何嘗不是幸存者呢?
不可忘卻——我再一次警告自己。
在我所不知曉的地方,有許多比我更加不幸的人,正在暗無天日的深淵之中奮力掙紮,隻為看一眼太陽、大海、街市……或者其他什麼司空見慣的平凡景象,在“正常”的世界裡做一次深呼吸。
不可忘卻他們的存在。
必須牢記他們的苦難。
儘我一生綿力,願能為他們帶去天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