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門,天樞峰。
呂言正坐在桌子前,一張張地繪製著符籙,那些被他繪於黃紙上的花紋看起來都頗為古怪,紅色的朱砂似乎在緩緩流淌著,透出淡淡的邪氣。
在他麵前的桌子上擺放了一麵銅鏡,鏡中映照出的乃是一間稍微有些幽暗的石室。
這時候,他的腦海裡突然響起了一名老者的聲音,老者吃驚地“咦”了一聲,語氣怪異:“本座的幻陣竟然被這群小輩給破了。”
呂言繪符的動作一頓,他皺眉抬頭,向著銅鏡的方向望去,果然見畫麵中原本沉睡著的幾人都醒了過來,還活蹦亂跳地四處走動著。
老者非常不滿:“哪個小輩,竟然有如此的心性和實力?”
呂言道:“此次去東海城的都是正道盟的精英弟子,百歲內的天才,那兩位被稱為眠川雙傑的金丹初期的天才也跟著一起去了,有沒有可能是他們破的陣?”
“金丹初期?”老者嗤笑了一聲,“區區兩個金丹初期,也好意思稱為眠川雙傑?”
老者停頓了一下,又道:“我記得你那位古怪的小師姐也跟著一同去了東海城。”
呂言指了指銅鏡中畫麵的一角,然後道:“那個就是葉拂。”
老者也有神識探查了過去,他又“咦”了一聲:“她居然還沒醒。”
呂言:“難道是還沒從幻境中脫離出來?”
老者:“......她開始打呼嚕了。”
呂言尷尬地咳嗽了一聲,然後有些擔憂地問道:“他們不會闖到那個地方去吧?”
老者:“應該不至於,那地方可是流雲真君那個女人布置出來的,隱蔽性極好,沒那麼容易被發現,當初若非是你偷偷跟在呂成寒後麵,本座又幫助你掩蓋了氣息,你也不會那般輕易地找到那裡。”
呂言神色間還有些憂慮,但聽老者這麼說,他還是點了點頭。
老者又道:“你好好聽聽他們都說了些什麼,有沒有提到幻境之中的細節。”
於是呂言側耳聽了過去,於是他聽到了銅鏡之中傳來的震天動地的呼嚕聲。
呂言:“......”
老者罵道:“呼嚕打得這麼響,也不怕以後被道侶嫌棄!”
這震耳欲聾的呼嚕聲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終於停了下來。
呂言道:“她醒了。”
於是他就看到葉拂在石室內東竄西竄,到處跟人說一些無意義的話,不過,倒也有些有用的信息。
呂言皺著眉道:“聽顧沉玉的意思,他們好像在幻境裡立下了心魔誓,絕對不將幻境中的事情說出來......在這群人中,隻有裴清讓受了重傷,其他人都完好無損,或許幻陣便是他破開的,玄天宮的玄天幻陣舉世聞名,此處幻陣的原理本就與玄天幻陣有些相似,作為玄天宮的弟子,這裴清讓說不定對幻陣有什麼研究呢......”
老者笑了一聲:“正道盟這群小輩還真是出乎我的預料呢,日後有機會了一定抓一個過來用搜神術好好問問幻陣之中的細節。”
......
葉拂此時正坐在裴清讓旁邊,一臉苦惱。
裴清讓以為葉拂是在擔心他們的處境,於是嘗試著安慰她:“我們總能出去的。”
葉拂撇了他一眼,這位兄弟的臉色蒼白得厲害,連嘴唇都沒什麼血色,虛弱到自己都快不能自理了。
“你還是好好養傷吧。”葉拂扔下這句話後,就開始在石室裡焦慮地轉悠著。
舒小茵把這理解為,小師姐又開始犯病了。
無人在意葉拂的崩潰,現在所有人都清醒了,顧沉玉開始組織大家集思廣益,思考該怎麼脫困。
陳寄北抬頭看向了頭頂黑漆漆的大窟窿,然後道:“我們是從上麵掉下來的,是不是也該從上麵出去?”
白之遙皺眉道:“上麵是幽冥蟲窟,萬一那兩隻蠱王還等在那裡怎麼辦?我們又打不過它們。”
這確實是個問題,但除了這一處出口以外,一時半會他們也找不到彆的出路。
老實說,葉拂也不知道該怎麼出去,她現在也就隻知道這裡是呂家的地盤而已。
顧沉玉不知道怎麼想的,突然看向了角落裡的寧簌簌,然後道:“寧道友,你覺得呢?”
顧沉玉好像一直對所謂的“言出法隨定理”頗為感興趣,如今又有機會了,於是他再次將問題拋給了寧簌簌。寧簌簌都快哭了,她就想安靜地待一會兒,讓自己冷靜冷靜,為什麼一個個地都不肯放過她?
他這一出倒是提醒了葉拂,現在這種情況不正是使用“言出法隨定理”的最好時機嗎?人家可是女主,不可能真的存在真的將她困住的劇情設定,說不定破局的關鍵就在寧簌簌身上呢。
大家都看向了她,顧沉玉鼓勵道:“寧道友,你不用壓力太大,隨便說說就行。”
“我、我......”寧簌簌眼眶紅了,她是真的不知道,這個地方她又沒來過,她怎麼可能說得出個所以然來?
葉拂本來就在石室裡瞎晃悠,這時候她正好晃悠到了寧簌簌旁邊,也非常好心地鼓勵她:“沒關係,就是頭腦風暴,隨便說一下嘛。”
寧簌簌正雙手抱膝,背靠石壁坐在地上,見到葉拂走了過來,她仰頭去看,不知為何,她心中突然有些抵觸,下意識就往後一仰,後背正好貼在了石壁上,而就在這時,她後背的牆突然就陷了下去,就像是觸動了某種機關一般,將寧簌簌猛地往後吸。
這種情況下,人總是會無意識地揮舞雙手,寧簌簌也毫不意外地揮舞起了雙手,而距離她最近的就是葉拂,於是寧簌簌就這樣尖叫著抱住了葉拂的小腿,於是葉拂就這樣被寧簌簌拉著,被突然向後凹陷的石壁吸了進去。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眨眼間石壁就已經恢複了原狀,寧簌簌和葉拂也徹底消失了,消失得就好像她們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時間像是定格了一樣,幾秒之後,大家終於反應了過來,一個個都大驚失色地向那處石壁撲去。
顧沉玉:“師妹!”
淩絕染:“簌簌姑娘!”
舒小茵:“小師姐!不要丟下我們啊!”
當然,前兩個是在擔心消失二人的安慰,後麵這個沒良心的是在擔心自己。
舒小茵覺得自己的擔心很合理,現在這種情況,沒有比和小師姐待在一起更安全的了。
要不是蕭晚眠使勁兒按著,裴清讓也差點兒撲過去。
蕭晚眠沒好氣地罵道:“哎呀!你傷口又裂了,你想死就痛快點兒,彆在這兒耽誤我時間!”
裴清讓還譴責起了蕭晚眠,他白著一張臉,有氣無力地道:“葉拂是你師妹,你就不擔心她嗎?”
蕭晚眠朝著顧沉玉努了努嘴:“那不是有大師兄在嗎?我一個煉丹師湊什麼熱鬨,要是我自己也栽了,不還得大師兄去撈我,這不是平白給人添麻煩嗎?”
裴清讓捏緊了拳頭,蕭晚眠說得很有道理,他現在隻恨自己的無能,隻能坐在這裡養傷,沒辦法去救葉拂。
蕭晚眠看了他一眼,然後道:“裴道友啊,你也不用太擔心,咱們這群人呢,金丹初期已經是實力上限了,我們大師兄去救人絕對是沒問題的,他要是救不出來,你衝過去送死也沒用,到時候咱們隻能等著我師父來救人。”
他話音剛落,衝到石壁邊兒檢查了好一番的顧沉玉就黑著一張臉轉過頭來對眾人道:“石壁打不開了。”
也就是說,寧簌簌和葉拂跟他們被徹底分開了,而且他們沒有辦法衝上去救人。
於銅鏡之外,同樣看到這一幕的呂言臉色變了,他滿臉的不可思議:“怎麼可能!她們居然進去了!”
老者的語氣也不太好:“那地方被流雲真君布下了極強的屏蔽陣法,即使是我也無法觀測到。”
是的,那個地方本來就是用來關押他的元神的,他的元神自然無法穿透。
呂言捏緊了拳頭,問道:“前輩,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她們不會真的發現什麼吧?”
老者思索了片刻,然後道:“先等等看吧,本座離開此處時,已經將該處理的痕跡都處理掉了,隻有些許魔氣殘留在此處,而且那魔氣也非我留下來的,而是來自呂成寒......如今整個眠川,隻有另外三個仙門世家的人能猜出本座的行蹤,但他們應該明白,七星門如今根本不是本座的對手,為求自保他們也不可能跳出來與本座作對的......”
這點,看南宮家的態度就能明白。
七星門早不是六千年前的七星門了,他們也再沒有號召整個人族修士抵禦魔物的能力了。滅掉七星門不過隻是時間的問題。
老者又問道:“落入那個地方的女修,除了你那位古怪的小師姐外,另一個是誰?”
“玄天宮掌門寧秋止的小徒弟,寧簌簌,她如今在修真界也很出名,極品冰靈根加天生劍心,乃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天才。”
“天生劍心?”老者重複了一遍,隨後笑了起來,“這倒是個好體質,用來當劍修實在可惜了,待到本座找回肉身,你便將她捉來當爐鼎,天生劍心的爐鼎可是可遇不可求。”
呂言稍稍皺了下眉頭,卻並沒有提出反駁的話,隻是微微垂下了眼眸,掩住了眼底的厭惡之色。用他人的性命來修煉,是他最厭惡的事情,就像他當初撞見父親為了提升自己的修為,將母親殺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