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白澤那邊回來以後,俞知樂很好地履行了誓言。三天內果然沒再吃海鮮, 雖然等飽脹的胃結束掉超負荷工作以後, 麵對美食, 第二天他就蠢蠢欲動地想要破戒。不過, 最終俞知樂還是很好地把持住了自己。為了更美好的享受, 一時的節製是必要的。
就好像,A市裡有很多上了年紀的老人,他們從來不挑食, 卻都不吃紅薯一樣。他們是以前特殊年代鬨饑荒, 糧食產量低, 隻能靠紅薯熬日子。因此一個個都吃傷了,吃怕了,時隔幾十年, 看到紅薯還會敗胃口。俞知樂並不想自己也變成那樣。
海鮮那麼好吃,他還指望著一輩子和對方纏纏綿綿到壽命終結。怎麼可能舍得當負心人,提前棄它們而去。
酥脆的小黃魚, 粉嫩的白灼蝦,金黃色的蛋卷裹著去了殼的竹蟶,還有鹹鮮的雜螺羹算什麼。真男人, 就要敢於說不!說不吃就不吃。
俞知樂忍痛把他顧哥難得有空親自動手做的三菜一湯,推給自家親大哥, 來了個眼不見為淨。
飯菜裡不帶海鮮地度過了難捱的三天。三天一過, 俞知樂美滋滋地大快朵頤了一頓海鮮大餐之後, 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去上班。
一回到小樓, 才進門,俞知樂就接到了一個好消息,駱天歌過五關斬六將,已經成功地奪得了院士團的保鏢名額。因此哪怕今天是第四天沒新求職者上門的日子,俞知樂的心情也還是很好。
有道是好事成雙,就在俞知樂以為,今天又是喝喝茶,玩玩電腦,優哉遊哉,就度過這一天的時候,門外走進來一個有些瘦小的青年。
青年一進門,連環境都沒觀察,就目不斜視,直奔俞知樂而去:“您就是俞部長吧?”
對方這一叫,俞知樂愣了半晌,差點沒反應過來。作為下崗妖精再就業部門,動物分部的負責人,俞知樂確實可以稱得上是一部之長。不過他來上班這麼久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稱呼他。
“俞部長您好,我叫文資。文化的文,資產的資。您叫我小文就好。”見俞知樂沒反駁,知道自己沒認錯妖,文資連忙自我介紹。他態度放得很低,卻不失真誠,也不會顯得過於諂媚:“我是白翼介紹過來的。”
白蟻和他一樣是害蟲。他們害蟲能成精的都特彆少,全是僥天之幸,運道好得了機緣,這才能開靈智。因為數量少,所以彼此之間多多少少都會有些聯係。
“都是同齡人,用不著敬語。”聽著怪彆扭的,總有種自個已經七老八十的感覺。俞知樂擺擺手,又給文資倒了杯他才剛剛泡好的菊花茶:“白翼最近怎麼樣,他介紹你來找工作?”
文資雙手接了茶水,不由得在心裡感歎了句,大妖果然就像白翼說的那樣,十分平易近妖。明明自己成精的年頭可能連大妖歲數的零頭都比不上,但是為了照顧他的自尊心,對方居然紆尊降貴地和他平輩論交。
感動。
完全不知道俞知樂說的同齡是指外表年齡的文資,越發覺得自己這趟沒來錯。
因為俞知樂的態度,文資不再拘謹,放得更開了些,神情也自然了許多:“白翼挺好的,名氣越來越大,生意越做越好。”之前落魄到去給小孩當寵物,出來後還要靠自己接濟,才吃得起木頭的白翼。現在正餐不缺,零嘴不停,日子越過越紅火。正是因為有這麼個活例子在,文資這才堅定了過來尋求幫助的心。
“我之前是個醫生,不過不太想乾了,準備換個新工作,白翼就介紹我過來了。男怕入錯行,人類有時候真的特彆有智慧,這句話說的實在精辟。我可不就是入錯行了麼。天天加班天天加班,這工作就不是妖乾的。”文資抱怨了兩句,問道:“俞部長你看有什麼適合我的工作,直接給推薦一個,回去我就立馬辭職。”
“醫生這個職業,沒這麼差吧?”俞知樂記得當初他高考報誌願的時候,差點就報了醫學專業。學醫不是挺好的麼,親朋好友有個頭疼腦熱,小病小痛什麼的,都不用去醫院折騰,在家就能給解決了,多方便。當初要不是本市沒什麼好的醫科大學,說不準他現在就不是公務員,而是個穿白大褂的醫生了。
聽到俞知樂的話,文資頓時就激動了:“那是你們外行人的看法,這職業怎麼不差?差透了!親身體驗了才知道,又苦又累,動不動就加班,沒個休息的時間不說,一台手術站下來,腿都腫了。我不是人類我都被折騰得夠嗆。”說到這,文資心裡充滿了對人類同僚的敬意。能一直堅持在崗位,不辭職改行的人類醫生,簡直毅力驚人。
“這也就算了,萬一倒黴,碰到醫鬨那才叫慘。”他是妖精倒還好,那些人類同行肉體凡胎的,不幸碰到醫鬨,推推搡搡,被罵兩句也就算了,就當是吃小虧,積大福。但是,文資說到這,忍不住皺眉:“有的醫鬨特彆瘋狂,遇到這種的,被捅一刀都還是輕的,說不準什麼時候人就回不來了。”
前頭他們醫院有個主任醫師,就差點被這麼乾掉了。要不是當時他正好在場,仗著自己傷不到,衝過去把人攔下來,最後結果會怎麼樣都還不知道。那把刀可是衝著主任醫師的要害去的。
被文資這麼一提醒,俞知樂也發現,近幾年醫鬨事件好像確實一直層出不窮,每隔一段時間就能看到相關的新聞報道。俞知樂心裡多多少少有些慶幸,好在當時因為A市沒有好的醫科大學,他又不想離家太遠,於是就選了其他專業。要不然就憑自己這身手,能不能杠得過醫鬨,還真的懸!
“不過當醫生其實也不是完全沒優點。”文資說到一半,突然話鋒一轉:“像是每一次把病人從瀕死的邊緣搶救回來,把斷了的骨頭重新接好,開刀把瘤體取掉的時候,都挺有成就感的。”和閻王搶人,刺激!
“而且大部分病人和家屬都很配合,醫鬨雖然多,不過按比例下來,總體來說還是極少數。醫患關係並不是一味的緊張。有些病人出院很久,路過醫院的時候都還會進來問候一下醫護人員。送錦旗的也特彆多。”對一個醫生來說,能收到錦旗,這錦旗不僅是代表病人和其家屬的感謝,更多的是對他的肯定和鼓勵。
那種感覺大概就和人類小孩讀幼兒園,表現得好,被老師獎勵大紅花差不多。
“再說了,我本體是隻蚊子,能成精也不容易。雖然有了人形以後,維持日常活動需要的能量能夠從人類的飯食裡汲取。不過吸血是蚊子的生物本能,隔一段時間還是要吸一點的。”
即使這是雌蚊子的本能也一樣。自然界裡,公蚊子都是吸食花露樹汁之類的東西過活。不過作為一隻成精的公蚊子,文資覺得,大男人吃什麼花露草汁,吸血才霸氣。男女都平等了,雌雄當然也一樣,食譜完全可以一致。文資還沒開靈智的時候就彆具一格,特立獨行,久而久之,他成功地改了口味。
說到這,文資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同樣都是吸血,你說國外的那些蝙蝠妖,日子怎麼就過得那麼瀟灑?”
那些蝙蝠精在華國的地盤上雖然憋屈,可人家在國外的時候,那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日子過的,和封建社會的皇帝比起來也差不到哪裡去。他們一旦想喝血了,隨時就有新鮮的血液入口。一群被美色迷昏頭,被吸血鬼愛情故事洗腦的無知少年少女,簡直是排著隊主動把洗乾淨的脖子往對方嘴裡送。
“我不奢求擁有同等待遇,但是憑什麼他們人人追捧,我們蚊子就人人喊打?”這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些。都吸食血液,誰還比誰高貴不成?
更何況除了他之外,大部分公蚊子都一直吃素。但公蚊子的名聲也沒好到哪裡去,人類看見了照打不誤。文資心裡充滿了對蝙蝠精的嫉妒。
嫉妒使我扭曲,文資撇撇嘴:“算了,不說這個。言歸正傳,我不是需要吸血麼,當醫生最方便的就是這點了。血庫裡的過期血液,在銷毀的時候,我悄悄地順一點出來,就夠吃了。雖然是冷凍的,不過也比飯館裡的豬血鴨血美味。”
前麵在聽到文資自報姓名的時候,俞知樂就有了預感,不過聽到對方的本體真的是蚊子,俞知樂還是忍不住感歎:世界之大,真是無奇不有。來小樓上班以前,他根本沒想到白蟻能成精,屎殼郎能成精,甚至蚊子也能成精。以前看電視,電視上的妖怪一般都是狐狸、蛇之類的。
越上班越覺得自個孤陋寡聞,萬物有靈,原來並不是一句空話。
不過,文資既然是隻吸血的公蚊子,那血液來源確實是個大問題。他之前在醫院上班還能順一些過期血液喝,要是辭職的話,以後喝血豈不是麻煩了?就在俞知樂想著要不要勸勸對方,讓他慎重考慮一下的時候,文資自己說著說著,就猶豫了:“我混到現在這個職稱也不容易,改行的話又得重頭開始。”現在哪行哪業都不好做,就這麼放棄的話真多有點可惜。
“而且蚊子是害蟲,”雖然很不想這樣說自己,但這是辯無可辯的事實。當初他沒開靈智的時候,吸了不少人的血,也喝了不少樹汁。哪怕從來沒出事,但不管怎麼說都是壞事:“不多做點好事,以後修為足夠了,渡劫的時候可就難捱了。”科學點的解釋,這叫能量守恒,玄學一點的解釋,就是積累功德削弱雷劫。害蟲修煉起來不容易,文資專門研究過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