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穆錚,他露出些許驚訝的表情,道:“錚兒。”
穆錚聲音高亢地應了一聲,連忙激動地往他懷裡撲去,穆羨無奈地接住他,卻把目光移向緊隨穆錚其後的蕭幼緋。
“幼幼也來了。”
蕭幼緋向他行了個禮,穆羨卻微微皺眉,在心裡暗道:表妹與他幾月未見,竟然與他生疏了不少。若是在往日,她也會隨著穆錚一起眼巴巴地繞在他身邊,希望他抱她的。
穆羨招呼她過來,用兄長看妹妹的目光關切卻又不熱烈地打量她,隨即揚起嘴角說:“幼幼又長大了。”
蕭幼緋垂下睫毛乖巧地應了一聲,左眼下那顆淚痣在眉目低斂的時候更為明顯,有一抹不自知的媚色。
“可不是嗎?”穆大夫人急忙走了過來,不著痕跡地將蕭幼緋和穆羨隔開,一邊笑得和藹道:“咱們幼幼這幾年可是像吸收了日月精華一般,長得越來越出挑了,怪不得老夫人把幼幼當心頭肉惦記著,昨天還跟我說等幼幼長大了必是要把她嫁給王侯貴族的。”
穆羨淡淡地點了下頭,心裡卻知道母親是不希望自己與表妹走得太近的,畢竟和穆家的位高權重相比,表妹一家不甚上台麵,若不是憑借祖母的喜歡,她恐怕連入穆家做嫡子的姨娘的資格都沒有。
穆羨把目光移向蕭幼緋,心裡不起一絲波瀾。
穆家的人都道他偏疼表妹,連對堂妹穆沁微都不如對她這麼好。
其實他不過把表妹當妹妹看待,他顧念與自己感情深厚的姑姑穆芷一進蕭家就入門有喜,卻在生產時血崩而死,留下嗷嗷待哺的表妹撒手人寰,所以對姑姑留下的女兒也多有照顧。
察覺到他的目光,蕭幼緋抬起頭,與少年的眼睛對上,她似乎有些羞赧,白皙的臉上快速閃過一抹緋紅,如春半桃花。
穆羨一愣,仿若不在意地問向在一旁候著的祖母的大丫鬟惠青:“祖母醒了嗎?”
惠青低頭道:“我們已經遣人去通知老太太了,老太太若是一醒來聽到大少爺您來的消息,不知道會多高興呢。”
穆羨笑了笑,淡淡道:“祖母若是還在睡覺,就不要打攪她了,我還可以在這莊子裡呆幾日,並不急這一時。”
他這幾日正逢休沐,索性回穆家山莊幾天。畢竟他已經快半年未歸家了。
惠青連忙點頭道是。
不一會兒,聽聞堂哥回來的消息,二房的穆沁微也趕來了,身後還帶了個滿臉不情不願的穆典。
穆沁微梳著雙平髻,一雙熠熠生輝的大眼睛靈動討喜,身上穿著件淺藍色挑絲雙窠雲雁裙,頭上斜簪著朵朱丹色的珠花,一看便是富貴人家的女童。
身後的穆典卻灰頭土臉的,此時正癟著嘴,表情倨傲不屑。
穆大夫人一見自己這二兒子就氣不打一處來,皺起眉厲聲道:“典兒,你這一身怎麼回事,不是剛剛才給你裁製的新衣嗎?還是最昂貴的靈鷲紋錦袍,怎麼現在就滿是灰塵?”
穆典怕極自己強勢嚴厲的母親,連忙回道:“這不怪我,全怪穆階那個家夥,沒長眼睛地撞到我身上,弄臟了我的衣服。”
蕭幼緋在一旁暗暗詫異,沒想到這目中無人的穆典竟然這般畏懼自己的母親,想必這看起來圓滑通透的穆大夫人在家裡是個頗具威嚴的。
一提起穆階,穆大夫人腦子裡迅速浮現另一張麵龐,那臉龐桃羞杏讓,嬌豔動人,無論什麼年齡的男人見了都難以把持,一陣猛然的心悸令她險些沒站穩。
“不許提他!”她猛地發聲,聲音如洪鐘作響,廳堂裡的人都被她嚇了一跳。
穆羨看向自己的母親,眼裡不動聲色地劃過一絲不解。
穆沁微正準備與蕭幼緋咬耳朵,被這聲音一嚇,也不由愣住了,湊到蕭幼緋耳邊小聲道:“大伯母真是夠可怕的,突然這麼凶,怪不得穆典這麼怕她。”
見母親發怒,穆典聲音軟了下去,道:“我也沒說錯啊,這都要怪他。”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的表情裡添了幾絲惡意:“娘,你幫我教訓他吧,最好打他幾十大板,叫他幾天下不來床,嘗嘗我的厲害。”
穆大夫人頗感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道:“他什麼身份,你什麼身份,你和他計較什麼?我不是早就教會你,君子要有容人之量,不要與地位低下的人計較。你都學到哪裡去了?真不敵你哥哥半毫。”
穆羨見弟弟的麵色突然陰沉下來,不屑的模樣像隻發怒的小豹子,出言安慰道:“弟弟畢竟還小。”
穆典心有不虞地正準備說些什麼,卻突然聽門外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這裡好生熱鬨,你們都在談些什麼?”
來人年過半百,一張飽經風霜的臉,兩隻深陷的眼睛卻深邃明亮,看上去精神矍鑠,頭發梳理得很整齊。她圍著大鬥篷,剛從小竹轎上下來,身邊跟著五六個擁轎而來的丫鬟。
粗略地將廳堂裡人打量一遍,沒看向被眾人包圍的穆羨,她竟然徑直向角落裡的蕭幼緋招手道:
“幼幼快到外祖母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