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昨夜他真的離開了大阮國,怕是又跟獸再也見不到了,如今頗有些失而複得的感覺,他走過去,站在那裡,低著頭傻樂著瞧著獸:“沒頭腦?”
阮晟抬頭看他,望著謝宴眼底的光,還是有些心虛,萬一他跟他出去又出事了?
可下一刻他就顧不上這些了,因為謝宴突然就撲過來,抓到懷裡就是一頓蹂.躪,甚至還照著他光禿禿隻有鱗片的腦袋親了一口:“啊啊啊,沒頭腦你不知道,我差點就走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幸虧阮帝夠意思,要幫我找姨娘,這下子我們又不用分開了!”
謝宴積攢了好多話要跟獸說,在宮裡都是人精,他不可能跟彆人說,他本來就是個話癆的性子,差點沒憋瘋,絮絮叨叨邊蹂.躪獸邊過足手感才放開獸,往懷裡一揣,神神秘秘道:“等下我們出宮去,帶你見識見識京城的風光!讓你長長獸眼。”
阮晟:“…………”他後悔了,他這會兒隻覺得腦袋瓜子都被這廝親掉鱗片了,用爪子摸了摸,好歹沒真的怎麼著,可一張獸臉在黑色的鱗片下隱隱透著光,若是人身這會兒肯定是紅光滿麵了。
謝宴將阮晟給揣在懷裡的衣襟,從領口塞進去,又在外麵罩了一個披風,過得嚴嚴實實的,還帶了毛茸茸的兜帽,既保暖又不讓人發現獸的存在。
等謝宴出去,許公公早就候在那裡,看到謝宴懷裡鼓起的一團,眼底都帶了笑意:“獸主子這些年還真沒出去過,這次辛苦娘娘多照看著些。”
謝宴彎著眼心情好,連聲應著。
等馬車低調地出了宮,一行幾人都是便裝,等出了宮到了一處隱蔽的巷子,謝宴下了馬車,他揣著個暖爐,戴著兜帽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從外頭瞧著隻像是一個金貴的小公子,加上天黑,所以沒人發現這金貴的小公子的披風一個盤扣是開著的,而獸就是從這裡往外瞧著外頭的熱鬨與燈火通明。
阮晟被謝宴摟著趴在懷裡,謝宴大概是為了怕獸凍著,所以直接給塞進披風裡的衣袍裡,他兩隻爪子搭著衣襟口,獸身幾乎貼著謝宴的胸口,對方身上的熱氣清晰傳到他的鱗片上,總有種整隻獸被對方的氣息給包裹著的錯覺。
阮晟趴在那裡,明明外頭的景色是他當初在宮裡孤獨一人待在獸殿期待過的,可此刻卻有些心猿意馬,眼前他的獸眸能看到的仿佛成了過眼雲煙,他的注意力反而都在頭頂上方的那個人身上。
謝宴想到上元節肯定人不少可也沒想到這麼多,尤其是此刻走過去,不少人會看過來,大概被他的臉驚.豔一下,卻又畏懼他身旁跟著的幾個人,不敢多看很快移開。
誰都沒發現他懷裡還多了一隻。
這種頭一次正大光明跟獸一起逛京城的感覺真的是不一樣,他看到什麼好東西都想買過來,自己先拿過來,就忍不住湊到胸前,催促獸也趕緊伸.出小爪摸一摸。
阮晟雖然沒怎麼出過宮,可小時候他養在獸殿,父皇會從民間或者彆處尋來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或者能讓他高興的東西給他玩,所以看到這些尋常的他其實並不感興趣,可聽著謝宴催促著,他還是很配合地慢慢從他衣襟口探出一隻爪子,碰上一碰。
每次他一伸爪子,就能感覺到隨即爪子尖上傳來熱熱的觸感,很顯然是某人趁機也用手指頭捏一捏他的小爪占便宜。
謝宴每次摸到小爪就感覺心滿意足,這樣逛了大半條街,終於逛累了,買了兩盞花燈,他一盞,沒頭腦一盞。
等坐在一旁的小攤位上,吃上一碗熱氣騰騰的小混沌,隻可惜沒頭腦吃不上。
隻是就在謝宴和幾個暗衛坐在小攤上吃著小餛飩的時候,他耳朵靈,聽到有馬蹄聲傳來,馬車經過時,謝宴多看一眼,可這一眼就看到馬車的窗欞裡有東西嗖的一下扔了出來,剛好就落在謝宴的懷裡,並精準透過他開了一顆盤扣的披風,扔到了懷裡藏著的獸的爪子上。
謝宴捏著湯勺的手一頓,低頭:???
阮晟也望著爪子上多出來的信箋團:???
隻是顯然扔出紙團的馬車裡的人運氣不太好,被馬車後跟著騎著馬一身勁裝的男子看到,他直接一抬手,馬車繼續前行,而男子帶著幾個整齊劃一的手下齊刷刷翻身下馬,直接到了謝宴的麵前,伸.出手:“東西拿來。”
謝宴默默看了一眼遞到麵前粗燥的大手,默默把嘴裡的小混沌吞下了肚:這是人在攤位坐,禍從天上來啊,這是不是有點點背?這不符合他運氣爆棚的水準啊?
謝宴深吸一口氣,這才抬起頭,麵無表情看著男子,“拿來?拿來什麼?沒見過伸手向人討東西還討的這麼理直氣壯的,誰給你的勇氣?”
要是對方態度好點也就罷了,可這直接命令的語氣想怎麼樣?加上那馬車裡的人扔東西出來,也很不對勁。
“你!”男子顯然沒想到謝宴瞧著麵嫩不會武功的模樣,竟然氣性這麼大,剛要發火,從馬車前頭跟著的一人調轉馬頭回來,直接翻身下馬攔住要發火的男子。
男子看到他臉色微變,恭敬拱了拱手。
謝宴抬眼看去,後來的男子戴了一張麵具瞧不出麵容,隻是整個人氣勢很足,給人一種威壓的感覺,可謝宴怕過什麼?他麵無表情抬抬眼,“怎麼?一個來搶不行要來兩個?”
男子笑笑,隻是戴著的麵具瞧不出來,隻能聽到聲音,倒是溫和:“公子息怒,是我家小公子想下去看花燈耍賴,隻是他身子骨不太好體寒,吹不得風,所以就偷偷想扔紙條出來想讓人覺得自己是被綁了鬨騰一番,好出來看一看。下麵的人因為擔心小公子這才語氣不太好,公子莫怪。”
“就是嘛?這個態度多好,行了,好好吃個餛飩突然就扔了過來,這還沒看呢,以後讓你家小公子彆扔的準頭這麼好。”謝宴說著,從懷裡一摸,從獸的爪子裡結果那個紙團,直接不怎麼在意朝著後來的男子隨意扔了過去。
扔完也不再看男子,就開始繼續吃小餛飩,吃的一臉滿足。
後來的男子連忙道謝,等捏著紙團,回頭看了眼一開始的男子,後者朝他頜首,顯然是說還沒打開看,這人才更是賠了笑,從懷裡掏出一個銀袋子要遞給謝宴,被謝宴橫了一眼,“嘛呢?誰稀罕你的銀子?少來煩本公子!”
那人也不惱,隻是他身後的男子臉色不好看,隻是被麵具男阻止,一行人很快上馬匆匆追上了馬車。
謝宴低頭把餛飩吃完,結了賬,才繼續提著花燈慢悠悠逛街。
等走了一會兒才聽到身後的暗衛上前低聲道:“公子,看著我們的人撤退了。”
謝宴的聲音也壓得低低的:“你們的身手如何?能躲過剛剛那些人的眼線嗎?”雖然這事不歸他管,要是不碰到他頭上也就算了,可顯然那紙團扔過來這些人這麼緊張,後來的那個麵具男還不露臉,他當時解釋的那話,顯然是為了以防萬一,如果他看了紙團,那麼解釋能糊弄過去;如果他沒看,態度誠懇一些這事也就算了。
後來說是走了還留下一人跟著他們看看他們會不會動作,那馬車裡的人肯定不對勁。
為首的暗衛應了聲:“除了剛剛那個麵具男之外,其餘人都在屬下等人之下。”
謝宴嗯了聲:“那我們跟過去瞧瞧,到時候你們潛進去看看什麼情況,不過安全至上。”如果是誤會也就算了,免得惹事。
為首的暗衛應了聲,他們幾人派過來就是聽從娘娘的安排,自然以他馬首是瞻。
隻是……“公子,人已經走了這麼久,我們要怎麼跟過去瞧瞧?”就算是想瞧也要知道他們落腳在哪裡啊?難道……還跟之前一樣算一算?
謝宴笑了,把手伸進懷裡摸了摸,捏了捏獸的小爪,又輕拍了拍獸的腦袋,自然是這時候是獸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獸的嗅覺比他們人靈敏,剛剛那紙團剛好是落在獸的掌心,殘留的氣息還在上頭,剛好這時候時間也不遠,他隻要帶著獸,讓獸給他指一指就行了。
阮晟本來還一頭霧水,很心虛大概是因為他的關係才讓謝宴又惹上事,隻是看謝宴沒動靜也沒多想,這會兒聽出他的意思,嘴角抽了抽,可還是蹬了蹬爪子。
謝宴一直往前走,到了一個拐角的時候,獸的小爪勾了勾他的衣襟,謝宴知道該拐彎了,等繞過幾個巷子,最終停在一處謝宴卻是沒動彈,再往裡走可就不安全了,他朝為首的暗衛看了眼,後者沒出聲輕點了一下頭,帶了兩個人無聲無息消失在夜色裡。
謝宴則是帶著另外三個重新回到街道上,找了個最近的攤位,繼續吃著一碗陽春麵。
等謝宴吃到第三碗的時候,三個暗衛回來了。
謝宴結了賬,為首的暗衛跟過去壓低聲音把看到的消息說了出來,也幸虧這些人裡頭隻有那個麵具男的功夫還能看,不過麵具男剛安營紮寨似乎在吩咐什麼沒太注意到他們,他們順利追查到那個小公子的情況。
謝宴聽完愣了下,按照暗衛去查到的,那個麵具男口中的小公子是被綁著的,不知是從馬車裡就開始還是一直綁著,關在其中一個廂房裡,他們買了一個院子,把守很嚴,廢了不少功夫才潛進去。
“那小公子估摸著也就六七歲,渾身上下穿得不錯,但是不知道什麼身份,隻是情況有點不太好,似乎在發熱,整個人病得嚴重,隻是那些人像是不在意他的生死,隻是關進去繼續綁著堵著嘴,屬下怕被麵具男給發現沒敢去他那邊,隻打探到這些。”暗衛看了謝宴一眼,趕緊把頭低下,最後想了想,總結道:“公子,屬下覺得,像不像綁架富家公子再勒索?”
謝宴覺得有這種可能,本來沒遇到也就算了,可遇到了要是去報官,問題是沒憑沒據的他們信嗎?
到時候再打草驚蛇了那麵具男尋個借口直接把人轉移了,他們不僅自己暴露了還可能再也找不到人了。
謝宴找個巷子蹲在那裡,這事管不管還真的頭疼,可要是不管,那孩子才幾歲,萬一被撕票,他這輩子都良心難安。
謝宴最後還是不能無視,抬起頭看著幾個暗衛:“如果讓你們把那小公子救出來,你們有幾成把握?”
為首的暗衛想了想那裡的看守以及人數:“有七成的把握。主要是那個麵具男,其他的倒是還好,隻是若是被麵具男發現,到時候我們怕是要暴露了。”
謝宴想了想:“那就去救。”既然遇到了,不能見死不救。
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被阮帝給傳染的點寸了,怎麼好好的來看個花燈還能遇到這種事?
他小聲嘀咕的聲音暗衛們沒聽到,他懷裡窩著的阮晟卻是聽到了:“…………”他默默心虛地窩在那裡,小爪子慢慢把腦袋捂住,乾脆不聽了。
不是他點寸了,是因為……他把他帶出來看花燈了。
為了防止出事,謝宴讓這次跟來的六個暗衛一起去,謹慎起見,謝宴就留在宮門口不遠處,隻要人救出來立刻進宮,就不信那幾個人還能進宮跟他搶不成?
幾個暗衛等先一步把謝宴送到宮門口不遠處,確定謝宴不會出事之後,才立刻去辦,終於在離關宮門還剩一炷香的時候,把那小公子裹著夾在手肘下回來了,隻是幾個人有點狼狽,最後被麵具男發現,打了一場,幸虧他們身手不錯。
謝宴早就準備好,趕緊直接讓他們上了他們出宮時的馬車,直接一揚馬鞭,直接飛馳進了宮。
等麵具男追出來,翻遍了整個皇城都沒能找到之前來搶人的那幾個人,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
謝宴因為有特殊的令牌,直接通行無阻,他不敢把這個小公子帶去養心殿,先帶回了華陽殿,讓暗衛先去通知皇上,而等謝宴揮退小太監回到自己的寢殿,把那小公子放在榻上,揭開裹著的披風,一看對方那容貌愣了下,小孩模樣長得還真是不錯。
隻是他剛脫了披風,懷裡的獸落了地,爪子軟軟踩在地上,朝謝宴看了眼,尾巴一甩就跑了。
“沒頭腦!”謝宴追了兩步,低低喊了一聲,剛要繼續追,外頭傳來小太監詢問的聲音,問他要不要吃夜宵,小太監們如今就指望著燕妃能一飛衝天他們也能跟著討得好處自然很是上心。
謝宴怕暴露這小公子,說了不必,讓他們不用過來打擾。
這麼一耽擱想追獸是追不到了,想著獸對宮裡的地形比他還熟,他這寢殿還藏著一個,隻能等著暗衛那邊向阮帝的稟告。
而另一邊,阮晟從後殿出去就七拐八拐進了華陽殿的密道通往彆的寢殿,又從彆的寢殿的密道回了養心殿,重新穿上龍袍,直接去了禦書房。
等剛到禦書房,他坐在龍椅上,沒等一會兒,外頭傳來許公公的聲音,似乎還有彆的聲音,許公公先是敲了敲禦書房的門:“皇上,明王求見。”
阮晟奇怪這麼晚明王怎麼來了?“讓他進來。”
明王進來時臉色不太好,急匆匆的,等禦書房的門一關,看到阮晟拱手行禮:“皇上!”
阮晟一看這是出事了:“明王這麼晚進宮,可是出了什麼事?”
明王直接道:“皇上,李將軍請了常老出山,還另外調了自己的私兵準備著。”
阮晟眉頭皺得更緊:“常老?常老已經好幾年不理朝政,怎麼這時候出來?朕那舅舅應該沒本事把他請出來。”常老是帝師,是他父皇的老師,他父皇生前對常老極為恭敬,阮晟小時候也幾乎也是有常老一手教出來的,隻是幾年前常老以身子骨不太好為由隱居深林不問朝堂的事,怎麼這時候出來了?
更何況,常老怎麼會被李將軍說服?
明王也是剛得到消息就匆匆趕了過來:“聽說李將軍說服常老出山是為了皇家子嗣的事,說皇上獨寵燕妃一人,對社稷對江山以後皇嗣延續不妥,聽說早幾次李將軍就派人偷偷過去拜訪過。隻是都被常老拒之門外,不過這次……有些私人緣由,常老主動出了山來了京城,等明日怕是就能到了。”
“李將軍的私兵是怎麼回事?”阮晟抓到一個重點。
明王道:“這就是臣要說的私人原因,常老這次出山並非因為被李將軍說服,而是因為他的老來子前幾日失蹤了,至今下落不明,李將軍說能調用他的私兵替常老尋找,所以常老為了老來子,想借用李將軍的人找到老來子,隻能先來了京城。”
阮晟更是詫異:“常老的老來子?以前沒聽人提過。”
明王想想常老雖然是兩位皇帝的老師,其實年紀也不是很大,剛剛年過半百,這當初歸隱山林,說不定就是為了這老來子:“對,若非這次消息被李將軍那邊傳出來怕是還不知道,聽說已經七歲了,突然就失蹤了,常老據說急壞了,因為這個,李將軍保證能替他找到,若是真的被李將軍的人找到,怕是為了這個恩情,常老雖然不會乾預皇上您的事,但是……可能會對燕妃娘娘不太好。”
阮晟也想到這種可能性,畢竟常老因為年輕時候的事據說對楚國人很有敵意,他揉了揉眉心,“朕知道了,這件事……嗯?等等,你剛剛說常老的老來子幾歲?”
明王道:“七歲了,等下個月生辰就滿七歲了。”
阮晟望著明王,後者被他看得心裡毛毛的,怎、怎麼了?
阮晟腦海裡卻在這時閃過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謝宴剛剛救回來的那個小公子,似乎……就六七歲的樣子,應該……不會那麼湊巧吧?
而另一邊的謝宴等著暗衛時突然打了個噴嚏,不會是出去一趟惹了風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