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拿著剛剛北海再次傳來的信件,步履匆忙。他走到主營帳前,腳步微頓,轉身便要離開,被帳前兩個小兵喊住。
“秦副,將軍在裡頭。”
秦易看了眼營帳,又看了眼天色。
辰時一刻。
都這個時間了,將軍怎麼還在軍中?
今日是將軍成婚後第三日,也就是常說的回門日。即便將軍快馬加鞭趕回將軍府,都快巳時了。
難道……
秦易眉頭一跳,也不等通報,掀開簾子徑直走到桌案前。
遲景墨正在回憶夢中曜日國的幾次進攻布陣,並記錄下來。他早就聽到外頭的聲響,秦易進來時,他眉眼都未抬。
“將軍,您怎麼還在這裡?”秦易將手中信件遞給案後的人,語氣著急。
遲景墨接過信件,終於略略抬頭看向秦易,眼帶疑問。
“將軍,今日可是回門日。侯爺、侯夫人可還在上京,您要讓夫人自己回門嗎?”
遲景墨拆信的動作一僵。
近些日子,北海來信越來越頻繁,眼看著戰事臨近,他便直接宿在了軍營中。竟都忘了自己剛剛成婚。想起夢中場景,也是這個時間,他成婚當夜仍是宿在書房,第二日便回了軍營,隻是那眼角有淚痣的女子,帶著丫鬟,每日一盅補湯送來,回門前一日還連連提醒。他本無心兒女私情,將連家小姐娶回將軍府也是聖命難為。因心下不忍,夢中的他隨著連笙兒回了門,當夜又趕回營中,過不了多久便出發北海,鮮少回京。
沒想到時間越長,夢中記憶便越是清晰,仿佛前世。
遲景墨一目十行掃過信件。眼前的字體卻倏忽變為一張嬌氣的小臉。
“將軍……”
或許是前世對陸輕聹的愧疚占了上風,他抿唇收起信件,徑直繞過桌案,看著還愣在一旁的秦易,道:“愣著乾嘛,備馬。”
一切都準備好了。
小郡主綰上了婦人髻,露出一截瑩白的脖子,在嫋嫋的攙扶下上了轎子。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
陸輕聹聽見外頭的嫋嫋詫異地喊了聲“將軍”。
她一把掀開簾子,探出了頭。臉上先是欣喜,接著眉頭一皺,嘟了嘟嘴,又彎起眉眼,小心討好。
“遲景墨,你來啦。”
小郡主心下那口氣因著遲將軍的出現突然消失無蹤。
遲景墨眼見著安寧郡主臉色瞬間變了一遍,最後落在她搭在轎邊,用力攥緊的手指上,眼神跟著軟了些,點了點頭。
轎子足可容納兩人。
遲將軍下了馬,將韁繩遞給身後跟來的黃駿,掀開簾子進了轎子。
陸輕聹本能想拒絕,想到一會有事求人,挪了挪屁股,自覺地坐到邊上。
兩根食指絞了許久,眼角餘光偷偷觀察著身旁的人。小郡主做了許久的心理準備,卻不知如何開口。
“有事?”遲景墨稍一偏頭便發現陸輕聹眼角微紅,許是剛剛哭過。
小郡主點了點頭。
轎子慢慢前行。外頭是鮮活的人聲,轎子裡卻極為安靜。
遲景墨等了許久都不見小郡主開口,又因為自己差點忘記回門這件事,隻得再次耐著性子問:“何事?”
“軍營不忙了嗎?”
遲將軍被小郡主的不答反問弄得愣怔片刻,隨即轉頭看向身旁的小腦袋。
小郡主低著頭,隻露出烏黑的發頂,以及一根樣式簡易的木簪。小巧的耳垂上空無一物,就連細白的脖頸前也空落落的。
遲景墨收回視線。
袖子被拽了拽,遲景墨偏頭:“嗯?”
“你今天有空嗎?”小郡主有求於人,連聲音都細細軟軟的,帶著一股子嬌氣。
若是他沒空,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喜多話的遲將軍暗自歎了口氣,若是旁人這樣浪費他時間,他早就甩袖走了。可是這會坐在身旁的人是他自己選擇的安寧郡主。遲將軍有些頭疼。
幸得北海一切都在他的安排下進行。對於北海之戰,他早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唯一不同的就是身邊的女子。
遲景墨想起前世秦易拿來的有關安寧郡主的資料,完全想不到現在這會撒嬌賣乖的小孩怎麼會……
小郡主沒有得到回應,偷偷抬頭看向討厭鬼,正巧撞上對方的視線,驚慌地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