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12月的天,時陰時晴,變幻莫測,並不能預測何時會有暴雪落下。
第二天一早,為了不影響一行人的行程,遲景墨安排黃駿帶著將士,先行護送曜日來使前往上京談和。
原先浩浩蕩蕩的車隊,隻剩遲景墨四人。幾人放慢腳步,慢慢悠悠,恍若外出遊玩一般,直等到陸輕聹徹底養好了身子,才舍得上路。
一輛馬車行走在雪地裡,旁邊一匹黑馬緩緩跟在一側。
秦易拉著韁繩,收回落在黑風上的視線,同身旁的人道:“風大,你往我這邊來一些,我幫你擋擋風。”
嫋嫋身前披著一件暗色披風。她剛剛出來得急,忘了帶披風。身前這件便是秦易從身上取下借給她的,上頭還能聞到一股乾淨的皂角氣息,和著風雪清冷的味道,和她身上的氣味不同,她動作僵硬地斜了他一眼,將自己裹緊,默不作聲。
“你不過來,我可過去了。”
眼見著對方越靠越近,嫋嫋正要後退,便聽一聲“嘶,好冷。”僵住了身子。
外頭的聲音清晰地飄進車廂裡。
遲景墨瞥了眼獨自和魯班鎖鬥爭的陸輕聹。
兩人靠得極近,隻要他微微傾身,便能輕而易舉地將人攬在懷裡。
隻是他沒有動作。
小郡主的心思都在手頭的魯班鎖上,並不知道自己的侍女很快就要被勾搭走了。
他收回目光,掀開簾子看了一眼窗外。
外頭天陰沉沉的,仿佛馬上就要下一場大雪。
“秦易。”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外頭的曖昧情愫。
秦易偏頭將耳朵朝向簾子的方向。
“下雪前儘快到達下一個城鎮。”
“是。”
雪花飄下來時,幾人剛好進了城門,並很快找了一家客棧入住。
馬車停下,“哢噠”一聲輕響。
一塊木條被陸輕聹取了下來。
她開心地轉過頭,恰逢遲景墨正要起身下車,嘴巴迅速擦過一片冰涼,木條無聲落在鋪了毯子的車廂底,她動作一僵。
遲景墨愣怔片刻,瞬間回神,恍若無事一般朝著陸輕聹道:“下車。”耳後卻帶上微微的薄紅。
小郡主臉頰都冒了煙,低著頭點了點後腦勺。
“誒,你說明年春闈最有希望的是誰?”
“那顧衍可是顧家出身,你知道顧家嗎?那可是書香世家!他不拿榜首,誰拿榜首。”
“若是顧家公子拿了榜首,到時候可不就是雙喜臨門。”
……
陸輕聹聽著外頭意味不明的笑聲,原本通紅的臉頰瞬間轉為蒼白。
對了,顧衍。
殿試一結束,他便要娶連笙兒為妻了。
時間所剩無幾,她明明應該跟著南下的隊伍一起回京,這樣還能趕在殿試前同顧衍問個清楚。但是她又害怕……
“郡主,您怎麼了?該下馬車了。”嫋嫋掀起簾子,看到一張過分青白的小臉。她疑惑地看向走在前頭的姑爺,小聲道:“是不是姑爺欺負您了?”
小郡主搖了搖頭,扶著嫋嫋的手下了馬車。
路上又下過幾場小雪,角落中還有一層薄薄的雪層,還未來得及被清掃,又有新的白雪落了下來。
天陰得更厲害了。
雪花漸大,很快便一層一層壘高了雪堆。
這場暴雪來得太快。
陸輕聹站在窗邊看著黑沉沉的天色,以及滿眼白雪的穎禾城,總覺得有什麼她無法掌控的東西在悄然變化。
暴雪接連下了兩天兩夜。
穎禾的街道上空蕩蕩的,連夜晚的打更聲都聽不到了。全裹在一層厚厚的白雪之下,仿佛一夜間成了雪城。
陽光總算露了個頭,窗外的麻雀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窗戶被推開時,“嘩啦”一聲雪落的聲響驚得麻雀四處飛去。
陸輕聹朝著外頭嗬了一口白氣。
一陣歡聲笑語從下頭傳來。
她探出身子,正瞧見趴在雪堆上的小孩被人拉著衣領提了起來,徒留雪地上一個“大”字型雪坑。趁著大人不留意,那小孩又是一個仰倒……
一群小孩有樣學樣,圍著那玄色勁裝的男人倒成一個圈,又一個一個被拉起來,跟著人走到客棧前。
陸輕聹這才發覺孩童中間的人有些眼熟。
“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大哥哥,你再把我們拉起來。”
孩童們並不怕生,拽著男人的衣擺,聲音清晰地往窗裡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