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輕聹下定了決心,她想更快地搞定自己懼怕人群的毛病。
這次,她沒有跟在秦易身後,到人群稀少的地方慢慢適應,反而是攥緊嫋嫋,手心顫抖地往擁擠的人群中擠。
陸輕聹最後是被嫋嫋扶著回府的。離開人群後,她臉上蒼白一片,最後憋著的那股勁也散了,全身無力地癱軟在嫋嫋身上,好一會才緩過來,慢慢走回了將軍府。
因著白天精神過於疲憊,午間小憩的人根本來不及做噩夢便沉沉睡去,下午又攥著嫋嫋和秦易出門了,大有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狠勁。
桌上昏黃的燭火搖曳了一下,暖黃的光灑在一旁點著腦袋的小郡主身上。
陸輕聹身子一歪,再一次驚醒,她揉了揉眼睛,睜著惺忪的睡眼望了眼房門的方向。
已經這個時辰了,遲景墨今晚不來了嗎?
她手臂交疊在桌上撐著腦袋,一雙眼睛可憐巴巴地盯著門口,直到眼睛又要慢慢合上,才抬起頭拍拍臉頰,將門外的人喊了進來。
“嫋嫋。”
外頭的人應聲而入。
“遲景墨還沒有回來嗎?”
陸輕聹今天剛知曉遲景墨對她的心意,她迫不及待想要見到他,想再一次對他表明心意。她想,這一次的遲景墨應該沒有理由拒絕她了。所以在知道他每晚都會回來後,陸輕聹撐著不睡坐在桌旁等人。她有好多的話想要同他說,想要告訴他,即使他今天不在,她也能站在人群中了;想要告訴他,她適應得很好,中午連噩夢都沒做;想要告訴他,她喜歡他!
嫋嫋搖了搖頭。她拿來剪刀,剪去燭心。昏暗的燭火跳了一下,映出陸輕聹失落的眉眼。嫋嫋看不過自家郡主連肩膀都耷拉下來,安慰道:“郡主,或許姑爺營寨中有事,今夜回不來了。今天您也累了一天了,還是早些休息吧。”
陸輕聹垂下腦袋,站起了身,由嫋嫋伺候著寬衣後躺進了被窩。
嫋嫋見著被子中露出來的黑乎乎的後腦勺,突然道:“若是郡主真的想見姑爺,明日郡主可以去營寨找他。”
被子中的人聞言翻過了身,一雙眼睛仿佛被點亮了般,盈盈看著人,隻是不到片刻又黯淡下去。被中的人嘟了嘟嘴,喃喃:“他這麼忙,我們還是彆去打擾了。”
蠟燭被吹滅,屋裡頓時暗了下來,隻能借著外頭的月光,模模糊糊看見屋內擺設的影子。
早上用儘心神的陸輕聹打了個嗬欠,帶著淡淡的難過,很快就睡著了。
……
遲景墨這夜剛到將軍府,便見嫋嫋在前門焦急地張望。他知道一定是陸輕聹出了什麼事,他雙腿用力,一拉韁繩,黑風很快就到了嫋嫋身前。
遲景墨翻身下馬,韁繩扔給同樣等在一旁的秦易。
“怎麼?”聲音簡短有力。
嫋嫋:“姑爺,郡主她又魘著了,奴婢怎麼都喊不醒……”您快去看看吧。
嫋嫋還沒說完,身前的人便沒了影。
遲景墨快步往後院走。
平日這個時候,他本應該已經躺在陸輕聹身旁了。隻是今夜要走之時,營中幾位將軍相約吃酒,他想著這幾日陸輕聹隻往人少的地方去,夜間並無什麼太大的不適,便應了幾位將軍,跟著喝了幾杯。且自己確實該戒戒這名為“陸輕聹”的癮了,他自嘲地想,等陸輕聹好了後發現自己不再喜歡他了,他才能抽身而出,不受影響。誰知隻是一晚,那人又出事了。
他一到臥房門外,便聽到裡頭細細小小的嗚咽聲,不大,卻無端惹得人心疼。
他開門,借著窗外灑下的微弱月光來到床邊,看見原本足以躺下兩個人的大床中蜷縮著一道身影。陸輕聹縮成一團,麵朝外頭,眼睛緊閉,眼淚不要錢似地往下落,嘴裡不時發出幾聲嗚咽。
她沒有其他多餘的動作,卻像是偌大的世界中,隻有她孤身一人。陸輕聹渾身上下散發著的孤寂好似化為了一隻手,在遲景墨胸口上用力揉了一下,又酸又疼。
遲景墨身上還帶著夜間的涼意,他脫下外套,躺上床,側身將陸輕聹抱在了懷裡,一手已經自發地輕撫著陸輕聹的後背。
“乖,不哭了,沒事,我在這裡。”他溫聲安慰,懷裡的人反而眼淚留得更凶了,他有些無措,輕聲喊著陸輕聹的名字,直到對方慢慢平靜下來,才鬆了一口氣。他低頭親了親陸輕聹的額發,又親了親她的眉眼,接著是一點點抿去陸輕聹臉上的淚痕。鹹意在舌尖散開,卻在舌苔上轉為了另一種名為“心安”的東西,被吞咽到身體中。
他看著懷中安睡的陸輕聹,一股瘋狂的想法撕扯著他的理智,最終又被強行壓下。他剛剛竟想將懷中的人拘在這方寸之間,不願放手了。
清晨。
天還未亮,遲景墨便醒來了。
他看了眼埋在自己胸膛的腦袋,小心翼翼抽出壓在陸輕聹頸下的胳膊,趕在陸輕聹醒前起身。床上的人離開了安全的港灣,往遲景墨躺著的方向挪了挪,直到整個人完全躺在散發著遲景墨氣息的枕頭上,皺起的眉頭才漸漸鬆開。
遲景墨盯著人看了許久,最後還是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