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時,一道身影踏進了後院。
嫋嫋捂著嘴打了個嗬欠。郡主從宮中出來後臉色就不太好,她怕郡主夜裡喊人,便讓平日守夜的丫鬟下去,自己在外頭守著。她稍稍眯眼打了個盹,突然被身邊的動靜驚醒,見著眼前的黑影差點尖叫,抬頭一看,及時將嘴邊的聲音咽了下去。
她無聲地做了個口型。見著那人擺了擺手,知道今晚不需要她守夜了,她安心了許多,等那人進去後將門合上,便退了下去。
床上的人側著身子,麵朝裡睡得正沉,連屋裡有了其他人都沒有察覺。
遲景墨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陸輕聹。今天她受了刺激,想必夢裡會出現不好的東西。遲景墨盯著陸輕聹的背景,又想起了回來後她說的那句話。
“我喜歡你!”
遲景墨記得陸輕聹說這句話時的神情真摯,因為害羞連眼角都染上了一抹薄紅,人就站在離他不過半步的距離,隻要他一伸手就能直接將人攬進懷裡。但是他沒有那樣做。
遲景墨眼眸漸深,他不是不相信這丫頭說的話。隻是陸輕聹喜歡了顧衍太久了,久到後來嫁給他為他生子,並將命都給了這個人,久到為了他不顧他人眼光甚至願意要一封休書離開。而他遲景墨隻是突然出現在她身邊的一個陌生人,兩人相處不過一年,直到陸輕聹受傷後關係才有所改變。
他心中惶惶不安,這是他前半生從未體驗過的情緒。原來,有一天,他也會害怕,害怕陸輕聹錯把依戀當成了喜歡,害怕即使他現在答應了,過不了多久,這人發現自己對他僅僅隻是依戀後會不會悶悶不樂,會不會再次想方設法同他求一份休書。
輕輕的抽泣聲傳來。
遲景墨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就見床上的人蜷著身子,肩膀一抖一抖的。
他眉頭一皺,伸手將背對著他的陸輕聹翻了個身。
陸輕聹臉上滿是淚水。
他掃了一臉邊上的枕頭,早已被淚水浸濕了。他胸口頓時抽疼起來。早在他進來的時候,這個人已經開始無聲流淚,他卻半點都沒有發現。
“顧、顧衍。”
遲景墨掀開被子的手一頓。他本想上床將人攬在懷裡,卻聽到了最不想聽到的名字從陸輕聹嘴巴中冒出。抓住被子的手逐漸用力,他眸色黑沉沉一片,竟覺得自己為了陸輕聹的喜歡開心是多麼可笑的一件事。
“顧衍。”陸輕聹抽泣得更厲害了,眼淚像是不要錢一樣嘩啦啦往下掉。
遲景墨克製著站起了身,狠下心來轉身就要離開。
“你不要過來!”
他腳步頓了一下,最終還是狠不下心離開,轉身坐回床邊,將床上哭得可憐的人抱進自己懷中,輕輕拍打著陸輕聹的後背安撫。
懷裡的抽泣聲慢慢停了下來。
遲景墨感覺到懷中的人掙紮了一下,他低頭,正撞見抽噎著醒來的陸輕聹。
陸輕聹迷瞪著抓住遲景墨的衣服,被淚水浸潤了的眼睛委屈地看著他。她眨了眨眼,將眼睫上的淚水眨落,抽抽搭搭地開口,“遲景墨,你怎麼才來啊。”說完又閉上了眼將頭埋進遲景墨的懷中。
遲景墨輕拍的手掌突然停下,他聯係了一遍陸輕聹剛剛說的夢話,以及在宮中遇到顧衍時發生的一切,一下子便知道剛剛她噩夢中的內容。
他低下來看著見到自己後便慢慢睡去的陸輕聹,唇邊的笑意漸漸變大,無聲地笑了。
……
天剛亮沒多久,陸輕聹便醒來了。
她躺在床上。昨夜她好像又做噩夢了,半夢半醒間好像還看見遲景墨了……
她眨了眨眼,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並沒有在臉上找到流淚的痕跡。她猛地翻起身,伸手在枕頭上仔細摸索,枕頭乾爽。她抱著枕頭,跪坐在床上,嘴角下撇。
原來連遲景墨都隻是夢而已。
想起昨日自己表明心意後,遲景墨一點反應都沒有,陸輕聹便有些氣鼓鼓的。就算在用餐的時候沒有瞧見遲景墨的身影,仍憋著一口氣裝作漠不關心。
就這麼一直到了就寢前都沒能見到遲景墨的身影。
第二天……
第三天……
……
第五天,陸輕聹終於忍不住了。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嫋嫋正在為她束發。她抿了抿唇,裝作偶然間想起,問:“宮宴後有發生什麼事嗎?”
嫋嫋並未思索,張口便道:“聽說下個月是東邊那位老王爺的生辰,二皇子自告奮勇出發送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