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教眾走向馬車,在這短短幾步的距離中,房流已將所有選項在腦子裡過了一遍。
如今最理智的選擇,是在這些人還沒完全反應過來之前,放棄馬車中重病的小染姐,獨自逃跑。
這個選擇,他存活下來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因為在這裡每多耗一刻,他逃跑成功的可能性都在下降。
那黑衣教眾拉開馬車,探頭進去看了一眼,把人從馬車裡拉出來,扔到了地上,“沒錯,就是這個娘們!這模樣估計已經病得快死了,我們趕快把她送回天山,讓教主親自拷問。”
被摔在地上的人,是一個身形單薄的姑娘。
她病得太重了,被摔在地上也一動不動,似乎是早已失去了意識,若不是池罔凝神細聽,幾乎連她的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姑娘臉色發黃,已經蔓延出死氣,脖頸處露出的皮膚上,已經長出了黃斑。
這些症狀,在池罔救治過的瘟疫病人身上也出現過,因此不算陌生。
但是天山教的人說,她患上的瘟疫,和江北的瘟疫不是同一種,用江北的醫治方案,人是救不回來的。
先不說天山教的人為什麼敢說自己能控製瘟疫,現在最緊要的是房流無法確定,天山教的人說的話是真是假,他能確定的是,就算是他今日九死一生護著姑娘,從結果上來看,很可能不會有什麼意義和價值。
如果真能僥幸從這裡殺出一條活路,這荒郊野嶺的,他也不可能為她找到大夫,立刻進行醫治,那麼最後的結局,仍然沒有太大的差彆。
隻是.......
房流眼神掃過姑娘的臉,素來冷漠的心,也有了一絲波瀾觸動。
小染姐,是這世上唯一真心護過他的人了。
雖然她的真心,隻給了他兩分,那也是房流成長至今,所得到的為數不多的溫暖了。
要獨自逃走嗎?
他聽見天山教教眾交談:“都病成這樣了,還能救回來嗎?”
“教主說了,這娘們無論是死是活,都要給他帶回去,他自有用處。反正我們回去,教主就會為我們發放神水,自然是不用擔心被瘟疫感染。”
天山教教眾用腳踢了踢昏迷的小染,將她翻了個個。
其中一人垂涎道:“這小妞,長得倒是很不錯,腰細屁股圓的,若是能活下來,治好了,倒是可以求教主開恩,把她賞給我們幾個……”
房流本來還在猶豫,聽了這句話,突然眼中露出凶意。
變故隻在一瞬。
伏在地上的少年,趁著天山教教眾不防備時,突然抓了剛剛被自己丟在地上的兩截斷槍,他雙手持斷槍從下而上,直接捅-進了麵前兩個黑衣人的肚子裡。
兩人手中劍掉落,被房流一把抓在手裡。
場上形勢頓時大亂,正是逃跑的好時機。
少年臉上沾了血,他看向馬車中掉出來的姑娘,神色從猶豫變為堅定。
他跳回車邊,一劍擊退了站在姑娘身邊的天山教教眾,神情卻愈發冷靜。
房流輕聲說:“小染姐,我不走了。”
他將四周的局勢儘收眼底,知道自己今日已經是困獸猶鬥,難求一絲生機。他臉上還沾了剛剛那人的鮮血,眉目間顯出了嗜血的殺機:“今日我殺不出去,就是你我斃命之時,但若是天不絕我,讓我殺出去了……”
他輕輕說:“……小染姐,我會向你討個禮,你要活著給我。”
叫小染的姑娘沒有一絲回應,她昏倒在地上,早已失去知覺。
於是房流沒再回頭看她。
他腳下氣息步伐一錯,竟是換了一套功法。
房流剛剛殺人、奪劍一氣嗬成,現在左右手各執一劍,一心二用,不僅不見絲毫滯澀,反而如遊魚入水,讓他實力更進一層。
池罔便明白了,這少年是個使雙劍的,那剛才為何他非要用長-槍?
對這位重病的姑娘,少年一開始還在猶豫計算,最後生死關頭,卻又願意為她殊死一戰,這兩人的關係也令人尋味。
池罔沒有立刻衝上去解圍,他甚至不怎麼想立刻出手幫他。
他很久沒見過這樣有趣的孩子了,尤其是當房流換用雙劍後,那套心法和內力運轉,池罔再熟悉不過了。
少年用的雙劍,劍法心法是同一套功法,叫做小羿。
小羿是一套極為上乘的雙劍功法,但是對於學習者要求也非常嚴格,一心二用是基本,要左右手可以同時流暢默寫不同詩篇的人,才擁有學習這套功法的資質。
當年的尉遲國師就擁有這樣的資質,他在精熟小羿後,甚至還對小羿做了一些改良。
而如今麵前的房流……用的居然就是池罔於百年前改良過的小羿功法。
這是為十分聰明的人量身打造的功法,所以數百年來,真正能練成的人寥寥無幾。
改良後的小羿功法,他於七百年前,在無正門留了一份詳細的記載。
池罔端詳著他。
他此時尚不知少年的皇儲身份,卻對他在無正門中的地位,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測。
於是池罔便不想動手,就想看看單憑少年自己,在這場幾乎沒有任何勝算的決戰中能走多遠。
樹林中手持毒弓的人,此時見房流停在馬車前,立刻拉開弓弦準備擊殺。
砂石連忙道:“西北角那個使弓的瞄準偏了——地上的姑娘有危險!”
不用砂石說完,池罔已如一道影子一樣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