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雁城,是一座被漫山梅花包圍的山中之城。
雁城是江北排得上名的大城,來到了雁城,表示他們終於離開了北地山脈,進入了城市的保護下。
房流趕著馬車進城,對著城口守衛出示了一張牌子,立刻得到了放行。
他們進城沒多久,便有人匆匆趕來:“給公子請安!流公子,我們少主何在?”
房流麵露疲倦:“她在馬車上。”
眼看著來人要掀開車簾,池罔立刻阻止道:“這位姑娘的瘟疫與江北普遍瘟疫不一樣,你們最好不要碰她,儘量減少與她的接觸。”
步染忠心的下屬頓時停住動作,望向房流。
房流緩緩點頭:“此人可信,是個大夫。”
隨即,房流又開口問:“小大夫,你有什麼需要準備的東西?我叫人備著。”
“一處乾淨的住所,我要用藥浴,叫些女子來服侍她。”
步家人遲疑地看向房流:“流公子,這……?”
房流果斷道:“聽他的,你們帶路。”
他們立刻趕往了雁城的步宅。
這一處宅院臨山而建,周遭都是梅花,附近沒什麼人家,倒很是清淨。
車停下,房流進車抱著步染出來了,把人直接送進了步少主的閨閣。
自從離開畔山,池罔已經四整夜未合眼,他的身體再抗折騰,眼下也有了道青痕。
池罔開始說:“你們記下我說的藥,立刻多派人手,用大鍋煎幾鍋濃濃的藥汁,然後找一個大浴桶倒進去,再把你們少主放進去泡著。”
既然有房流做擔保,步宅的下人聽到指令,就默不作聲地立刻執行。
池罔斟酌道:“每一鍋藥,都要按照這個分量煎,記好——茅術一斤,台烏、黃連、白術各半斤,羌活也要半斤。”
“川芎、草烏、細辛、紫草、防風各四兩,獨活本、白芷、香附也四兩,嗯……再加上當歸、荊芥、天麻,各三兩。”
房流淡淡一瞥步宅下人:“記住了?”
步宅眾人不敢怠慢,立刻支鍋燒水,差人去買藥。
少主病危,但有房流坐鎮步宅,這讓所有人吃下一顆定心丸,沒自亂了陣腳。
房流迅速地安排好了一切後,周到地關注到了池罔的需要:“收拾一間上房,燒些熱水。”
池罔見房流這樣貼心,便說:“手。”
房流立刻照做。
池罔將手搭在房流的手腕上,那一刻,房流的手似是怕癢般,輕輕地顫了一下。
池罔凝神問道:“你與小染接觸多久了?”
“我正好是三月初一找到了小染姐。”房流輕聲回答。
這瘟疫果然與江北的不同,池罔思索片刻:“已經過去十天了,你體內的疫毒才剛剛發了個苗頭……這瘟疫對人體傷害大,但傳染性卻不高,我與她晝夜不離了三日,現在卻無恙。”
房流得知自己已經感染了瘟疫,卻連臉色都沒有變一下。他看著麵前的池罔,仿佛確定他一定有辦法一樣。
果然池罔繼續說道:“我等下開副藥,你先喝幾副,我再給你看看。還有在場所有與這位姑娘接觸過的人,都連著喝上十天。”
房流點頭。
步染的下屬著急地問:“大夫,那我們少主,現在該怎麼辦?”
“等著。”池罔回答,“等著要把她把體內的疫毒一次全都發出來,等發到體表了,我再出手進行治療。”
房流製止了不安的步家下屬:“現在準備一間上房,帶小大夫過去略作休整。”
池罔又瞥了一眼房流,對他的機敏細致,心中很滿意。
於是池罔便提醒道:“也找個大夫,給你包紮一下外傷傷口,你的傷口有些發炎了,注意不要沾水。”
房流看著他,慢慢笑了:“小大夫,我想請你來幫我處理,好不好?”
池罔轉身就走,用冷酷的背影給出了直白的回答。
房流站在原地,看著池罔遠去的身影,輕輕道了一句:“真狠心啊。”
待池罔走遠,步染的下屬恭恭敬敬地詢問:“流公子,這位大夫這樣年輕,是否可靠?您看,需不需要我們在城中另行尋找些有名望的老中醫,也為我們少主把把脈,一起商討一下醫案,這樣可安妥?”
房流思索片刻,搖了搖頭:“不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樣做實在是侮辱他。”
這家將忠心耿耿,見少主重病,心中非常擔憂,他見房流反對,辯解道:“可是……”
房流打斷了他,解釋道:“三日前小染姐病得比現在還重,我曾時刻擔心,生怕她一口氣就喘不上來了,可就是在我們碰到了這位小大夫後,她的情況才開始好轉。”
“我懷疑雁城的這些大夫,沒有一個人能及得上他醫術的一半……你放心,小染姐要是真出了事,我拿自己的命償給你們步家。”
這話力度夠大,步家人終於不敢再說一句反對的話。
房流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幾年,我對小染姐什麼樣?我想你們看在眼裡,心中都有數。你該相信我,而我選擇相信這位小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