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暖閣內,霎時一靜,時間仿佛凝固。
香爐裡的熏香燃儘,小內侍趕緊替換起新的熏香,從始至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方懷睿感覺像腳下像是一片刀山火海,差點沒跳起來,雙拳握緊,用力到指節發白。
他就是再遲鈍也明白了楚翊的意思,麵沉如水。
方懷睿高大魁偉的身軀再次繃緊,猶如一杆長槍屹立在屍橫遍野的戰場中。
他深吸一口氣,方才字字清晰地問道:“殿下的意思是,庾家收留了前朝的皇子?”
這句話幾乎是從牙關之間一點點地擠出來的,心臟隨之收縮成一團。
楚翊笑而不語,不置可否。
方懷睿更慌了,心口似有無數隻螞蟻在爬。
本來楚翊手裡的這本賬冊雖然會給方家造成一定損害,但是他知道憑著他與方家的地位,隻要他肯投向楚翊,這件事十有**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而現在,庾家這件事的性質完全不同了。
要是庾家真如楚翊所言作這種大死,即便罪不及出嫁女,此事也沒法善了,庾氏既然都敢背著他替庾家私占鐵礦了,說不定還會背著他用英國公府的名號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來。
想到這裡,方懷睿就覺得腳心發寒,一股徹骨的寒氣直衝向腦門。
他的絡腮胡微微抖動了一下,忍不住又問道:“此事非同小可,殿下可有實證?”
楚翊不答反問:“庾氏為何執意要和定遠侯府結親?”
方懷睿:“……”
實際上,方懷睿也問過庾氏這個問題,庾氏說顧家的顧雲嫆八字好,她請人算過,顧雲嫆可以旺夫家。
對於這些神神道道的東西,方懷睿說不上信不信的,也沒太在意。
反正兒子是庾氏親生的,她總不至於害兒子吧。
可現在再想來,整件事疑點重重,讓人費解的地方太多了。
怦怦!
方懷睿的心跳猛然加快,如擂鼓般,額頭又開始滲出冷汗。
從楚翊的樣子來看,也不像是在信口胡言。
楚翊的唇角浮起一絲溫文的淺笑,殷紅淚痣在陽光下如寶石般耀眼,又道:“庾家安慰大歸的姑奶奶,夫家姓白,在青州乃是世家大戶,夫君體弱,她嫁去七年方得一子。天曆元年二月,白家大火,全家死,庾氏因在娘家探親,僥幸躲過一劫,其後,庾家作主,白家族長允其攜子大歸。”
“其後,庾家不僅把青州的千畝田地給了白家,還將青州鹽引也讓給了白家……何懷睿,你以為這是為何?”
“……”方懷睿頰邊肌肉急速顫動,再次無言以對。
他不喜庾家骨子裡那種自命不凡的世家做派,這些年一直遠著庾家,怎麼也沒想到庾家竟然膽大致此!
頓了一下,楚翊輕輕一笑:“還要不要我繼續往下說?”
不等對方回答,楚翊就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前朝庾皇後有一塊羊脂白玉佩,是庾家的傳家物,圓形,玉佩上刻著鳳紋,鳳首無眼。”
“庾皇後的一幅畫像上就配有此玉,但這塊玉佩在庾皇後死後再無蹤跡。”
“英國公可曾見過?”
楚翊篤定地直視著方懷睿,雙眸鎖住了他,笑容溫潤,明明在笑,卻讓人心頭發寒。
方懷睿雙眸睜大,先是閃過一抹迷茫,不知為何,覺得楚翊描述的這塊玉佩有點眼熟,楚翊這番話更像是意有所指,似乎是特意說給他聽的。
難道他在哪裡見過庾皇後的這塊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