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台上的花旦掀開了眼瞼,同時打開了那把繪有蓮花的折扇,纏綿悱惻地唱起了“蕭郎說,見此蓮如見我”,眸光幽幽瞟向大門的方向,那頭,慕容雍正與衛國公熱情地搭著話:“不知您可有訂雅座?”
衛國公喜歡看戲從來不是什麼秘密,他本就是為了這新的姚家班來的。
衛國公豪爽地笑道:“今天來是臨時起意,倒是不曾訂雅座。”
他是天音閣的常客,即便沒訂雅座,小二也會幫他設法協調。
不過今天很顯然就沒有小二發揮的餘地了,慕容雍急忙道:“韋老爺,晚輩訂了雅座,有道是,相逢不如偶遇,不如您去晚輩的雅座小坐如何?”
衛國公一向不拘小節,爽快地應了。
慕容雍欣喜不已,目露異彩。
他自從上次從青州立功回來後,雖然從五品升到了四品,卻隻是一個虛銜,至今都還沒等到實缺。
衛國公府在大景朝的地位超然,衛國公在軍中的地位更是不可動搖。
慕容雍早就想與之結交,但又不好貿貿然地攀附,今天在天音閣偶遇,是緣分,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至少,衛國公從今日起就會記得自己的名字。
慕容雍伸手做請狀,領著衛國公朝二樓的雅座方向走去。
兩人相談甚歡,隻不過,大部分時候都是慕容雍在說話:“韋老爺,可惜您來晚了一步,第一折已經唱完了。”
“姚家班果真是名不虛傳,您瞧這花旦的唱腔、身段……在京城也是數一數二。”
“還有方才的青衣唱得也好……”
慕容雍侃侃而談地說了一通,至於衛國公隻隨口說了幾句“可惜”、“不錯”之類的話。
兩人在說話間,步入二樓正對戲台的一間雅座中。
小二知道這位“韋老爺”喜歡燒刀子,以最快的速度給他們上了一壇燒刀子。
慕容雍親自給衛國公斟了酒,然後雙手舉杯,對著衛國公敬酒道:“國公爺,末將敬您一杯。”
此時,這雅座中沒有彆人,慕容雍也就不再口稱什麼韋老爺。
衛國公嗅了嗅杯中酒香,笑著讚道:“好酒!”
他郎聲大笑時,頗有些一方諸侯的豪情與霸氣,仰首將杯中酒水一口飲儘,辛辣的酒液下腹,隻覺得腹中灼灼,冬日的寒氣一掃而空。
“我這大半輩子,賞美酒無數。”衛國公哈哈大笑,“最喜歡的還是這燒刀子,這彆的酒水總覺得寡淡……”
他話說了一半,戛然而止。
粗獷的黑膛臉上,一雙眉頭緊緊地擰成了結,麵露痛苦之色,連額角的根根青筋都凸顯出來,點點冷汗急速沁出。
慕容雍也看出衛國公的臉色不對,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國公……”
最後一個字還沒出口,就見衛國公臉部劇烈地抽搐了一下,身子前傾,嘴唇間嘔出了一大口鮮血……
“嘔!”
一灘殷紅的鮮血一半吐在雅座內,另一半從窗口噴灑了出去,宛如一場嘩嘩的血雨。
血雨從二樓滴落了下來,灑向樓下的大堂。
那些觀眾正看戲呢,對於上麵的動靜毫無所覺,隻到感覺有什麼液體滴在了頭上,不由皺眉。
好幾人都下意識地抬手往頭上摸了一把,又抬頭一看,這才發現掌心染了點點血漬,還有一些血滴落在了桌上的瓜果點心上。
“血!”
一個尖銳的女音霎時從觀眾中響起,聲音那麼尖銳,那麼高亢。
其他好幾名被鮮血
灑到的觀眾也發現了,有的人抬頭看向二樓,有的人尖叫連連,有的人趕緊起身,還有的受驚地捂住了嘴。
一樓的大堂頓時亂成了一鍋粥,男女老少的驚呼聲、叫嚷聲此起彼伏:
“這裡怎麼會有血?”
“快看,血是二樓那間雅座滴下來的……”
“殺人了!小二,趕緊去報官啊!”
“……”
混亂間,隻聽二樓雅座裡傳來了一個年輕男子聲嘶力竭的吼叫聲:“來人,快叫大夫!”
天音閣的掌櫃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招來幾個小二,吩咐一人去請大夫,命另一人去報官,又叫了兩個小二上樓查看情況。
掌櫃自己則留在大堂裡,一會兒安撫那些驚魂未定的客人,一會兒又令人趕緊清理被血弄臟的桌椅。
大堂裡,騷動不已。
一部分好事者紛紛上樓看熱鬨,其他人心慌意亂,好似那熱鍋上的螞蟻,也都無心看戲了。
即便如此,那絲竹聲依然沒有停,悠悠回蕩在空氣中,戲台上的那些戲子也全都麵不改色,隨著樂聲,或吟唱,或舞動。
這一幕的主角是飾演郡主的花旦與飾演侯府世子的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