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太夫人多少覺得有些內疚,反複地寬慰著自己,她這是大局為重。
她又喝了兩口茶,定了定神,把李嬤嬤叫了進來,吩咐道:“今天大少爺回來,晚上讓廚房那邊準備些他喜歡的菜,讓其他人也一起過來用晚膳,好好熱鬨熱鬨。”
李嬤嬤福身領命後,就退了出去。
慈和堂上下很快就忙開了,熱熱鬨鬨的,連那刺骨的寒風似乎都沒那麼冷了。
一眾丫鬟婆子們紛紛去了各房各院傳話,讓他們傍晚來慈和堂用晚膳。
一盞茶後,白露就笑吟吟地回來複命,湊趣道:“大少爺與二姑娘在演武場跑馬呢,奴婢瞅著二姑娘的騎術真是不錯。”
顧簡麵露沉思之色,抬手揮退了白露。
如同白露所說,顧淵與顧燕飛分彆騎著一紅一黑兩匹馬繞著演武場跑了兩圈。
“妹妹,你這匹汗血寶馬果然不同反響。”顧淵矯健地從赤馬的馬背上躍下,輕輕地摸了摸修長的馬脖頸,讚不絕口道,“鴻羽,這個名字也取得好。”
顧燕飛也從黑馬上下來了,巧笑倩兮,也輕輕地摸著鴻羽的脖頸,道:“我也喜歡。”
想著妹妹方才騎馬時英姿颯爽、神采飛揚的樣子,顧淵喉間發出低沉的輕笑,眼神柔和。
他們的體內都流著來自父親的血脈,這些是天性。
“大哥,”顧燕飛伸手用兩根手指捏住了顧淵的袖口,撒嬌地晃了晃,“我和韋九姑娘約好了過幾天一起去打獵,大哥你反正休沐,要不要一起去散散心?”
對於妹妹的邀請,顧淵哪裡會不應,含笑道:“好,哥哥陪你一起去。”
“你可有什麼想要的獵物?哥哥抓給你。”
顧淵一心想彌補過去十四年的缺失,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來討妹妹歡心。
顧燕飛看著與她相距不過一尺的顧淵,眼神恍惚了一下。
上一世也是這樣,顧淵一直想討她歡心,想為她做點什麼。
但是,彼時的她孤僻,膽小,內向,總是忐忑不安,患得患失,她怕麻煩顧淵,怕顧淵也會不喜歡她,一次次地回絕了顧淵的好意。
他進一步,她退一步;他再進一步,她再退一步……
她與顧淵之間總像隔了一層屏障似的,沒辦法走近彼此。
直到顧淵臨死前,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說,他是個不合格的哥哥,他本該為她遮風擋雨,本該為她撐起一方天地……
他就這麼離開了她,死者與生者都徒留遺憾。
他臨死前,那自責、痛惜、悔恨的眼神一直銘刻在她內心深處。
他有悔,她亦有之。
“哥哥,”顧燕飛又晃了晃顧淵的袖口,眼眸明亮,“那就給我獵隻小貂吧,要全身雪白的。”
“好。”顧淵一口應下。
“其實,我還有件事想求哥哥。”顧燕飛用撒嬌的語氣又道,笑聲清脆。
“什麼事?”顧淵俯首看著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妹妹,唇角翹起,那棱角分明的五官也顯得柔和了幾分。
真好,妹妹這般熟絡地開口請他幫忙,就像這世上所有的妹妹對著兄長時一樣,理所當然地提出要求。
他一開心,就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
“大哥,你認識慕容雍吧?”顧燕飛徐徐道,“我聽說慕容雍現在也在神機營,大哥你反正要去上任,順便瞧瞧這個人。”
顧燕飛知道楚翊不會在這種事上騙她,但她從來不會因為僅僅見過一麵就給一個人定性。
慕容雍到底值不值得,該由顧雲真來決定。
偏巧顧雲真最近不在侯府,過幾天就是她外祖母的壽辰,嚴家特意把她與嚴氏母女接去小住,顧雲真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
她能做的,就是給顧雲真更多考慮的機會,在顧雲真做出決定的時候,幫她掃平阻礙。
顧淵一怔,機敏如他,立刻察覺到了什麼,妹妹不會無的放矢。
“慕容雍不妥?”顧淵問得一針見血,劍眉微挑,斜入鬢角。
在妹妹跟前,他也不必委婉。
顧燕飛回答得更直接:“包養戲子。”
“……”顧淵愕然,忽然間就覺得無法直視妹妹了。
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一點點漲紅,再不複平日裡的冷峻傲然。
“包、包戲子?”顧淵有些結結巴巴地說道,目光遊移了一下,心道,妹妹才十四歲,還小呢,肯定不知道包戲子是什麼意思,都是聽彆人說的。
到底是哪個混賬東西在妹妹麵前說這種汙糟話,下次讓他碰見的話,他非要好好把那個混賬收拾一通不可!
顧淵趕緊拍了拍胸膛,道:“這事包在我身上。”
“那就交給大哥了。”顧燕飛彎了彎眼眸,笑靨明麗,看得顧淵一顆心幾乎化成了水。
鴻羽“恢恢”地去蹭顧淵的袖子,顧淵這才回過神來,從袖中的荷包裡掏出了一塊麥芽糖,喂給鴻羽吃,又道:“其實,我從前也打聽過慕容雍……”
顧雲真是他的堂妹,三叔又與父親一樣英年早逝,顧淵覺得他作為長兄,自該照應妹妹。所以,自打知道家裡給顧雲真定下了這門親事後,就拜托狐朋狗友去打聽了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