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字是對李嬤嬤說的。
“是,太夫人。”李嬤嬤訥訥應是,屈膝福了福,趕緊出去了。
祠堂外,來傳話的門房婆子正翹首以盼地等在那裡,見李嬤嬤來了,笑容滿麵地迎上,道:“李嬤嬤,大姑爺已經到外儀門了。”
什麼?!李嬤嬤麵色微微一變。
她本來是指望在慕容家的迎親隊進侯府大門前就把人攔下的,現在人都進了門,那可就麻煩了。
李嬤嬤強按下心底的不安,隻丟下一句“我去看看”,就迎著寒風徑直朝外儀門方向走去。
寒風刺骨,李嬤嬤凍得指尖麻木,而慕容雍卻是絲毫無懼寒意。
慕容雍此刻正在外儀門處,他的身上穿著大紅的新郎袍,胸前綁了一個大紅綢帶的繡球。
他胯下的那匹白馬也係了一個大紅繡球,旁邊停著一頂大紅花轎,身旁還有兩個陪著一起來迎親的慕容家子弟以及幾個負責吹打、抬轎的家丁,這支不超過十人的迎親隊伍顯得有些寒磣。
將軍府迎親,新郎官本該請親友同窗幫襯迎親,一路上吹吹打打,鼓樂齊鳴,巴不得整個京城都知道兩家結親。
侯府嫁女,也應是先有小舅子攔門,新郎官經過一番“考驗”,才能進門。
可因為是衝喜,而且時間緊迫,所以,慕容家和顧太夫人已經說好了,婚禮的儀程一切從簡。
慕容雍拉了拉有些緊的領口,耐著性子等著,劍眉微蹙,俊朗的麵龐上毫無喜事當頭的紅光滿麵。
他是在半個時辰前被父母臨時告知祖母快不好了,婚期必須得提前,然後被套上新郎喜服就隨迎親隊吹吹打打地出門迎親了。
直到此刻,他站在侯府中,還有點懵。
空氣中彌漫著爆竹燃爆後的火藥味,還有幾絲朦朧的煙霧。
寒風瑟瑟,那細碎的爆竹紅紙散落一地,被風卷著與枝頭落下的殘葉混雜在一起。
白馬上的慕容雍拉著韁繩讓馬在原地轉了半圈,輪廓分明的下巴微抬,略帶著淩厲的目光望向了碧空。
對於所謂的衝喜,他心裡其實也抱著七分不信。
重點是,他也不想祖母這時候去世。
所以,哪怕隻有三分的希望,他也不想放棄。
慕容雍將目光徐徐下移,又落在侯府的朱漆大門上,門上釘著縱七橫五足足三十枚金黃色的門釘。
這是侯府門庭的象征。
在大景朝,普通官員府門的門釘不過五五二十五枚。
慕容家就在此列。
相比定遠侯府,慕容家的底子薄了很多,自祖父起參軍,直到了父親慕容昊這一代,在十幾年前在西北隨英國公打退了西戎人,立了無數的功勞,這才得先帝封賞升至四品,舉家進了京城。
慕容家的門庭以此更進一步,但也止步於此了。
自他懂事起,就心心念念想讓慕容家更進一步,他也一直為此拚搏著。
若是祖母在這個時候去了,慕容家就要守孝三年,三年下來,誰還認得慕容家,這軍中多的是一腔熱血、汲汲於名利的男兒。
他自認不比旁人差,也願意為朝廷揮灑血汗,可他需要機會,也需要時間,接下來的這三年太寶貴了!
慕容雍的眼中迸出灼灼的熱度,雙眸中的鋒芒令人不敢直視。
驅使白馬稍稍轉了個方向,他又將目光望向了內院的方向,腦海中浮現一道溫婉端莊的倩影,如清蓮臨風,嬌美又不失典雅。
本來,他以為他隻是娶一個“大家閨秀”而已,但昨天的顧雲真倒是讓他大為意外。
慕容雍的目光又灼熱了兩分,那麼明亮,那麼灼烈,之中透著三分興味。
侯府的門房就在一邊招呼著,客客氣氣地對著慕容雍說道:“大姑爺,今早侯府祭祖,怕是還要等一會兒。”
明明慕容雍才是今天的主角,可門房的眼角卻忍不住瞟向了不遠處身著黃色戒衣的上清真人。
上清真人手執銀白拂塵,臨風而立,目似晨星閃爍,立如鬆柏迎風,儀態不凡。
門房目露崇敬之色。
上清真人忽然動了,抬首看了看天上的日頭,又掐指算了算,淡淡地說道:“慕容二公子,時辰已經不早了。”
“錯過吉時就不好了。”
他的聲音不急不躁,不疾不緩,超然於凡塵之外。
慕容雍皺了下劍眉,不怒自威的目光掃向了門房。
“大姑爺……”門房賠了個笑容,正要說他再使人去祠堂那邊看看,就瞟見一道熟悉的聲音自西北方走來。
“是李嬤嬤。”門房麵上一喜,連忙對著慕容雍介紹道,“那是太夫人身邊的李嬤嬤。”
外儀門的另一邊,李嬤嬤帶著幾個婆子朝這邊走了過來。
她走得不快,平日裡總是笑容可掬的麵龐此刻透著些許凝重,令門房看著心下一驚。
李嬤嬤停在了距離慕容雍約七八步外的地方,客氣地福了福身,才道:
“慕容二公子,我們太夫人說了,這門親事不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