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還未等他的折子呈上,英國公方懷睿就立刻從武將的隊列中站了出來,義憤填膺地把那禦史罵得狗血淋頭:“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身為禦史,你不去抓那些個貪官汙吏,倒是像那些個市井潑婦般學會了道聽途說!”
“哼,你無憑無據,就在金鑾殿上上躥下跳,當朝汙蔑大皇子殿下,又該當何罪!”
英國公竟然罵他是狗!那禦使氣得臉色鐵青,吹胡子瞪眼,清瘦的身子抖如篩糠,怒道:“下官自認對得起天地日月,一片丹心照汗青……天地可鑒!”
那禦使越說越是憤慨,忽然從地上跳起,悶頭就朝旁邊的柱子撞了過去。
然而,方懷睿早就防著他呢,對著旁邊的一個中年武官使了個眼色。
那中年武官眼明手快地衝了過去,攔在柱子前。
禦史一頭就撞在了對方渾厚強壯的胸膛上,對方穩若泰山,可這禦史卻被撞得反彈了回來,步履踉蹌地跌坐在地,摔了個四腳朝天。
“哎呦。”他吃痛地呻吟了兩聲,連頭上的官帽都掉了下來,狼狽不堪。
金鑾殿上,一片死寂。
對於這些清流禦史動不動就來個撞柱明誌,大部分朝臣也有些見怪不怪了,嘴角抽了抽。
朝臣們大都在冷眼旁觀著局勢的進展,幾個老狐狸暗暗地交換著眼神,心道:哪來的傻缺?真是自尋死路,成了彆人手裡的刀子都不自知!
“哎,李愛卿,你也太不小心了。”皇帝俯視著那名禦史,幽幽歎道,“來人,把李愛卿送回去好好休息。”
皇帝仿佛和事佬般將李禦史的撞柱之舉輕描淡寫地帶過,接著,他又當眾吩咐大太監趙讓道:“趙讓,叫幾個太醫過去李愛卿府上看看,彆摔壞了。”
說這番話時,皇帝的神情語氣都充滿了關切與體恤。
眾臣倒也不意外,今上向來是個性子寬仁的人,也就是體弱多病了點。
“哎——”皇帝又歎了口氣。
“李愛卿年紀大了,總是這樣病病歪歪的,朕也實在不放心。”皇帝的手在龍椅的金漆扶手上隨意地拍了兩下,“這人生在世,身子康健最為重要,李愛卿不如致仕吧,過過含飴弄孫的清閒日子。”
“……”跌坐在地的李禦史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山羊胡子好一陣抖動。
兩邊的隊列中,好幾個官員彼此交換著眼神,眼角抽了抽。
李禦使這也才三十幾呢,哪裡稱得上年紀大。
皇帝這不是在睜眼說瞎話嗎?!
“皇上說的對!”方懷睿二話不說地撫掌附和道,聲如洪鐘,響徹整個金鑾殿。
這一句話說出了蓋棺定論的氣勢。
衛國公韋詵露出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方懷睿,有那麼一瞬幾乎懷疑他是不是被調包了。
奇了怪了,他這位小老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阿諛奉承了?
方懷睿自然能感受到周圍那一道道揣測震驚的目光,卻隻能當作沒看到,心裡苦得跟吃了黃連似的,有苦說不出,隻能若無其事地站在金鑾殿上,不露分毫異色。
他既然已經上了大皇子的賊船,那也隻能兩眼一抹黑地走下去了。
方懷睿在心裡把庾氏又咒罵了一遍,正要再接再厲,就見前方一個形容焦慮的中年內侍氣喘籲籲地快步走到了趙讓的身邊低語了幾句,緊接著,趙讓便過去附耳對著皇帝耳語起來:
“……大公主她……快不行了。”
皇帝唇角的笑意僵住了,眉頭皺起,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