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又拿出一方帕子,動作輕柔地給安樂擦去了額角的汗水,心裡長舒了一口氣。
她離得近,看得清楚明白,在蠱蟲引出體後,安樂的氣色肉眼可見地一點點轉好了。
一炷香功夫前,安樂剛被推來這裡時,奄奄一息,連說話微笑都很吃力,仿佛隨時會撒手人寰似的。
而現在,她的臉上有了點血色,呼吸也平穩了很多。
圍觀的百姓也全都望著安樂的方向,心情直到此刻還沒有平複。
方才在場數百人都是親眼目睹,那條蠱蟲是從大公主的身體裡被引出來的,這麼多雙眼睛從方方麵麵盯著,完全作不得假。
眾人越想越是心驚不已,對這位嬌弱的大公主生出了濃濃的同情。
“查!”皇帝威嚴而憤怒的聲音驟然響起,“此等陰毒之人決不能縱容!”
說話間,皇帝清瘦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
安樂是五年前重病的,從此不良於行,也就是說,這蠱蟲在她體內至少有整整五年了。
過去這五年裡,蠱蟲貪婪地吸取她的血肉為養分,讓她變得體弱多病,讓她差點就丟了性命……
皇帝蒼老渾濁的雙眼變得通紅,胸膛劇烈起伏,心緒翻湧,其中有對女兒的心疼,有對幕後黑手的憎惡。
其實不用查,皇帝也知道給安樂下蠱的那個人是誰。
上清。
除了上清,還會有誰!
就算不是他,他也肯定牽涉其中!
皇帝正要下旨,就見楚翊對著他輕輕搖了搖頭,黑幽幽的雙眸深不可測。
楚翊牽引著皇帝的視線朝幾步外的顧燕飛望去。
顧燕飛一手捏著那隻血蠱,另一隻空閒的手中多了一張符,與楚翊對視了一眼後,含笑對著百姓們道:“蠱識主。”
楚翊的唇角幾不可見地翹了翹。
“嗡嗡……”
蠱蟲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細長的蟲身兩邊忽然冒出了一對透明的翅膀,急速地扇動著,發出嗡嗡的聲響。
它試圖振翅從顧燕飛的手裡掙脫,然而,顧燕飛那隻捏慣了銀針的手穩得不得了,兩根手指捏著蠱蟲的觸須半點沒鬆懈。
顧燕飛又穩又準地將那道符貼在了蠱蟲上。
血蠱霎時間像凍僵似的,一動也不再動,唯有那道符籙在風中搖曳,簌簌作響。
顧燕飛掐指一算,纖長手指掐動了兩下後,那張符的一角就自己燃燒了起來,火焰在半空中幻化成了兩個字——
上清。
這兩個字清晰地浮在半空中,周圍所有人都看到了。
“上清,是上清真人!”
好些個識字的百姓都認出了半空中漂浮的這兩個字,齊齊地念出了聲。
這下,連那些不識字的人也知道顧燕飛這一卦的結果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百姓們一片嘩然。
“不會吧?!”一個婦人忍不住出聲道。
好些個百姓遲疑著為上清真人辯護道:
“上清真人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樂善好施,贈衣施藥,妙手回春,救了很多人,也幫了很多人呀。四鄰八舍都是知道的。”
“是呀,上清真人明明是個濟世天下的活神仙,下蠱這等陰毒之事怎麼可能同他有關,是不是搞錯了?”
“……”
上清真人盛名已久,這些年來,用他神鬼莫測的手段解決了不少疑難雜症,赫赫威名早已深入民心。
“什麼活神仙,不過是個欺世盜名之徒罷了。”一個乾瘦的中年人嗤笑著大聲道。
“他能提出殺人取心頭血煉丹這種喪儘天良的主意,怎麼可能是個心善之人?!”
“說得沒錯,上清真人如此喪心病狂,手段毒辣,這下蠱之人肯定就是他。”
“……”
斥責聲一浪高過一浪,百姓中的各種議論聲越來越激烈,大部分人都信了顧燕飛的這一卦,覺得這下蠱之人必是上清。
除了上清,還能有誰呢?
顧燕飛和楚翊交換了一個彼此心領神會的眼神。
她淡淡一笑,眸色安然。
上清就是個由頭,對世家來說是。
對她來說……
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