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跪地的班頭以及衙差們見京兆尹一臉淡定從容的樣子,他們也慢慢安下心來。
無論是早先把那個姓張的書生趕出京兆府衙,還是來這裡殺幾個鬨事的賤民見見血,都是京兆尹吩咐的。
隻要京兆尹沒事,那他們肯定也沒事。
就連皇帝老兒也不敢隨便動世家,這庾家也就是撞槍口上了!
幾個衙差暗暗地交換著眼神,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了楚翊在寒風中顯得有幾分清冷的聲音:“京兆尹何在?”
京兆尹皺了皺眉,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中朝楚翊的方向走了過去,俯首作揖:“臣在。”
他的頭上、眉毛上都染了白雪,像是驟然蒼老了好幾歲。
楚翊的目光清清淡淡地在京兆尹的身上掠過,沒有審訊,也沒有斥責,直接下了定奪:
“京兆尹馮赫,玩忽職守,欺上瞞下,魚肉百姓,革職待三司會審。”
什麼?京兆尹震驚地抬起頭來,直視著楚翊的眼眸。
大皇子怎麼敢呢,他這是要把所有的世家都得罪徹底嗎?!
他還沒當上太子呢!
京兆尹的眼睛瞪得微微凸了出來。
幾個鑾儀衛立刻領命,朝京兆尹圍了過來,其中一人冷冷道:“馮大人,得罪了。”
說話間,兩個鑾儀衛動作強勢地朝京兆尹抓去,打算除去他身上的官帽官服。
“憑什麼?!”京兆尹怒了,意圖掙脫兩個鑾儀衛,大步朝楚翊逼近,“無憑無據,憑什麼奪本官的官職!”
對於京兆尹來說,當眾脫衣,那是比掌摑還要大的羞辱。
他們世家寧折不彎,他今日若是任由大皇子這般折辱於他,他將來又如何立足世家!
楚翊起身朝京兆尹走了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派磊落地溫聲道:“京兆尹乃京城的父母官,當心係百姓。”
“百姓有冤,敲響了京兆府的鳴冤鼓,馮大人身為京兆尹卻置之不理,到底是受了蒙蔽,還是玩忽職守,吾總得給百姓一個明明白白的交代,方能安民心。”
“待三司會審後,若馮大人有冤,吾定會當眾向大人賠罪,還大人一個清白。”
楚翊這番話說得正氣凜然,周圍的百姓聽得十分熨帖,感慨大皇子真是溫文儒雅,公正公允。
百姓們心有感觸,交頭接耳地誇讚起大皇子,讚許之詞不絕於口。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前方傳來京兆尹尖銳的聲響,百姓不由蹙眉,目光又朝楚翊與京兆尹的方向湧去。
京兆尹氣急敗壞;大皇子文質彬彬。
百姓們遠遠地看到大皇子嘴唇微動,似乎又說了什麼,但是周圍實在是風雪太大,根本聽不清。
聽不清就聽不清吧。
大部分百姓根本不在意,覺得大皇子的脾氣實在太好了,身份高貴,對臣子還這般謙和,真是一個神仙人物般的人物啊!
百姓們正感慨著,卻見京兆尹忽然就麵目猙獰地出手推了大皇子一把。
大皇子麵色一變,手撫著左肩連退了好幾步,刺目的鮮血自五指間流淌而出,在那霜白的衣衫上分外刺眼……
“啪嗒”一聲,一把沾血的匕首落在地上。
周圍霎時間一片死寂,在場的百姓都驚住了,瞠目結舌地忘了說話,有些懵。
寒風陡然間變得更加凶猛,如虎嘯般咆哮在眾人的耳畔。
“護駕!”
一道緋影閃過,一個神情冷峻的緋衣青年出現在京兆尹的前方,大喝了一聲,手裡的長劍在同時出了鞘。
一道冰冷的劍光劈開漫天雪花。
他手裡那柄寒氣森森的長劍毫不猶豫地對著京兆尹的脖頸揮下,殺氣凜然……
“不是,我……”京兆尹張嘴欲辯,麵色煞白。
我沒有。
但他後麵的話已經說不出口了,那寒氣四溢的劍刃對準了京兆尹的脖頸,重重地揮下……
一劍魂斷。
京兆尹的人頭已經落了地,殷紅的鮮血猛然間自脖頸上的斷口噴湧而出,濺在了青年的緋紅官袍上。
鮮血自劍刃上“滴答、滴答”地滴落,染紅了下方潔白的雪地。
京兆尹那死不瞑目的頭顱在地上滾動著……
楚翊垂眸輕咳兩聲,似有不忍之色。
少頃,他抬起了頭,對著周圍的百姓朗聲道:“京兆尹馮赫當眾行刺,有謀逆之嫌。”
“著錦衣衛查封京城馮家,必要查個清楚明白。”
百姓們當眾看了一場刺殺,又親眼看到京兆尹被砍頭,這一幕實在是太過血腥,不少人嚇得魂飛魄散,一道道驚呼聲此起彼伏。
驚嚇歸驚嚇,在場卻是無人同情京兆尹。
這京兆尹真是罪該萬死,不為他們老百姓作主,居然還想行刺一心為百姓的大皇子,死了也活該。
比起京兆尹,百姓們更擔心的是大皇子殿下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