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思看到牢房外還有幾名天府軍親兵,精神一振。
天府軍是英國公府的親軍,是精銳中的精銳,是由曆代英國公一手調教出來的,對英國公府一向忠心耿耿。
妹夫帶著天府軍親兵來接他,就是錦衣衛也攔不住!
還是妹妹有辦法,把妹夫給哄住了。
“走吧。”方懷睿意味不明地對庾思說道,側過了身。
對庾思而言,這兩個字等於是肯定的回答。
妹夫果然是來接他的!
庾思的腰板挺得更直了,譏誚地瞥了牢房外的何烈一眼,唉聲歎氣地又道:“妹夫,庾家是被冤枉的,皇上被奸人蒙蔽,將我屈打成招。”
“我庾家與方家兩姓一體,這件事怎麼也不能就這麼算了!”
他說得一派慷慨激昂,言下之意是,皇帝敢這麼對他們庾家,也是沒把英國公府放在眼裡,要英國公給他們庾家出出氣。
“蠢貨”這兩個字已經在方懷睿嘴邊,終究被他咽下。
方懷睿臉上濃密的虯髯胡遮擋住了唇畔的那抹不屑,眼神冰冷而又嫌惡,心道:他這妻舅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事到如今居然還在白日做夢,想倒打皇帝一耙!
像這種蠢貨,竟然還想謀反?!
不會是被人唆使的吧……
方懷睿的嘴角抽了抽,揮手對著身後的那幾個天府軍親兵做了個手勢,揚聲再道:“帶走!”聲音冷厲。
庾思一頭霧水,隱隱感覺到有哪裡不對。
兩個天府軍親兵昂首闊步地進了牢房,強勢地把庾思押了出來,與此同時,另外兩個親兵把上清從另一間牢房中押了出來。
方懷睿客客氣氣地對著何烈拱了拱手:“告辭。”
“……”何烈表情複雜地目送方懷睿一行人離開。
像英國公、成國公這些追隨太祖建國的頂級勳貴,平日裡一向目中無人,可今天英國公居然對他這般客客氣氣,這到底是衝著誰的麵子,顯而易見。
大皇子倒是頗有些手段。
何烈一邊思忖著,一邊從詔獄出來了。
冬日的暖陽高懸碧空,陽光朝他迎麵直射而來,略有些刺眼,何烈不由眯了眯眸。
“指揮使,”一個錦衣衛疾步匆匆地來了,稟道,“蕭首輔來了。”
蕭首輔是現任內閣首輔,也兼任吏部尚書。
先帝在位的最後幾年,龍體每況愈下,卻沒有讓太子監國,反而交由首輔處理朝政,蕭首輔把持內閣,權柄滔天,不是宰相,卻赫然成為“真宰相”。
“呦,真是稀客啊。”何烈挑了下濃黑的粗眉,倒也不意外,方正的下巴微揚,朝大門的方向望去。
北鎮撫司的大門口,一片喧嘩,七八輛馬車將街道圍了個水泄不通,空氣中火藥味十足。
“英國公,此案尚未有定論,現在怎麼能行刑?!”
一道威儀的聲音自一輛雙馬黑漆雕花平頂馬車傳出,馬車一側的窗簾被挑開了一半,露出一張蒼老的麵孔。
那是一個六十來歲的花甲老者,下巴留著山羊胡,眉心皺起幾道深深的溝壑,神情凝重地看著馬車外的方懷睿,不怒自威。
首輔出自青州蕭家,他未經科舉,而是經由袁家引薦,先帝親自請其入朝為官。
從此扶搖直上,短短五年,便入內閣。
馬車外,幾個世家出身的官員攔在了方懷睿的前方,義正言辭地附和著:
“蕭大人此言甚是,此案疑點眾多,豈能就此行刑。”
“英國公,你未免也太性急了。”
“如此急於行刑,想來是‘某些人’想遮掩些什麼。”
“……”
這些官員剛聽說大皇子令英國公監斬的消息,就即刻趕來了這裡,生怕再晚一步庾思就要人頭落地,那麼他們也就不用再爭到底是保庾家還是保馮家了。
“你們說什麼?”囚車邊的庾思臉色煞白,尖聲質問著。
原來他這個妹夫根本就不是來救他的。
非但不是來救他的,還是來要他命的!
“方懷睿,你要殺我?!”庾思氣急敗壞地指著方懷睿叫囂道,眼神惶恐不安,心中一片冰涼,“我可是明風的舅父!”
“你對嶽家如此無情,就不怕……唔。”
庾思的話沒機會說下去,方懷睿隻做了一個手勢,庾思的嘴巴就被人粗魯地用一團汗巾給堵上了。
庾思是文人,手無縛雞之力,在身手強健的天府軍親兵跟前,根本就毫無還手之力,很快就被強押上了囚車。
上清被押上另一輛囚車,他的頭發似乞丐般淩亂地披散著,身上的道袍破破爛爛,隱約可見皮膚上的燒傷,整個人就像是被下過油鍋又撈起來的惡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