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瀟緊緊地抓著弓,又豎起耳朵等了一會兒,隻聽得演武場內“嗖嗖”的射箭聲時不時響起,再無人聲。
回味著顧燕飛方才說的那些話,顧瀟的心口壓著一團氣,悄悄地躬著身離開走了,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他先衝去了外書房找顧簡,卻跑了個空,得知顧簡去了正院,於是又匆匆地跑去了正院。
“二少爺!”
在下人們的驚呼聲中,顧瀟像是一陣風似的不管不顧地衝進了東次間,顧簡和王氏都聞聲朝他看來。
顧簡微微蹙眉,覺得長子都這麼大人了,還莽莽撞撞的。
顧瀟臉色鐵青,周身都散發著一股冰冷的氣息。
他甚至沒給雙親行禮,一開口,就說起了他剛剛在演武場遇上顧燕飛的事,把顧燕飛方才說的話轉述了一遍:
“……她說,侯府和爵位都是大哥的。”
“還說,大哥殺馮赫有功,大皇子許諾了定會讓大哥如願以償。”
顧瀟的額角浮起一根根青筋,氣息微喘。
顧簡與王氏夫婦倆的麵色愈來愈難看。
聽到最後一句時,顧簡緊緊地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
見父親久久不說話,顧瀟心中委屈、憤怒以及心酸的情緒交織在一起,硬聲質問道:“父親,你到現在都不立我當世子,是不是存著心要把爵位傳給大哥?”
“難不成我是你們撿回來的?”
“彆的府裡,早就立了嫡長子為世子,就我不是。”
“父親,母親,你們知不知道,這兩年我在外頭都抬不起頭來,人人都在背後對著我指指點點……”
顧瀟激動得幾乎破了音,兩眼通紅,把這些年心頭的委屈以及方才在顧燕飛那裡吃了虧的不甘一股腦兒地發泄了出來,帶著幾分賭氣,幾分遷怒。
顧簡心頭怒氣上湧,一掌重重地拍在茶幾上,不快地斥道:“孽子,你胡說什麼?!”
“這些話也是能隨便說的嗎?!”
顧簡的眉心一跳一跳,氣得須發直噴,臉上時青時黑。
“……”顧瀟的嘴唇抿出倔強的弧度,撇過了臉。
父子之間氣氛陡然凝滯。
王氏注意到兒子形容有些狼狽,心疼地拍了拍兒子衣袍上的塵土,又理了理他的頭發,“瀟哥兒,你怎麼搞成這樣?可傷著了?”
剛剛在演武場被顧燕飛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場麵又浮現在顧瀟的眼前,少年人岌岌可危的自尊讓他實在說不出口。
他硬邦邦地說道:“我沒事。”
王氏知道兒子性子倔,拉過他的手,柔聲勸道:“瀟哥兒,你剛剛說這種氣話,不是傷我和你父親的心嗎?”
“你以為我和你父親不想早日立你為世子嗎?這件事你父親比你還急!”
王氏幽幽地歎了口氣,眼眶中盈起了點點淚光。
她以眼神示意顧瀟給他爹賠個不是,可顧瀟正處於十三四歲最為倔強的年紀,抿嘴不語。
王氏又扯了扯顧瀟的袖子。
顧瀟神情僵硬地上前,心不甘、情不願地對著顧簡作揖認了錯:“是兒子衝動了。”
顧簡本來也不是真惱,臉色稍緩,端起茶盅喝了兩口茶。
王氏拉著眉眼桀驁的顧瀟一起在羅漢床上坐下,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淚花。
她定了定神,略帶幾分憂心與不安地說道:“侯爺,顧燕飛那丫頭說,淵哥兒殺馮赫有功,大皇子許諾了定會讓他如願以償。”
“如願以償……你說,淵哥兒是不是真動了搶爵位的念頭?”
“若是大皇子打定主意幫著淵哥兒搶這爵位,那我們該怎麼辦?”
王氏的心裡像是有無數隻螞蟻在爬似的,眼眶又開始紅了,惶惶地坐立難安。
顧簡承爵已經八年了,卻一直沒能立世子。
不是他不願立,而是,遞上去的折子全都被駁回了。
這也是王氏的一個心病。
隻要她的兒子一日沒有被立為世子,王氏就覺得定遠侯的這爵位虛無,沒有落到實處,就像是一場美夢,不知何時會蘇醒。
顧瀟也同樣看著顧簡,目光灼灼,焦慮不安。
“……”顧簡心煩意亂地放下了手裡的茶盅,發出“啪”的一聲響。
他在過年前才剛給皇帝上過折子求立世子,但這一次依然是石沉大海,他又有什麼辦法!
本來顧簡並沒有太擔心,畢竟有顧策叛國的事在前,皇帝再怎麼也不可能把爵位給顧淵,立世子之事可以從長計議。
但現在,顧簡不確定了,目露幾分猶疑之色,心微微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