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太夫人臉上沒有一點血色,猶豫再三,戰戰兢兢地說道:“回皇上,顧策是臣婦所出,臣婦之前隻是與淵哥兒說氣話。”
她完全不敢抬頭看皇帝,隻聽那隻鸚鵡呱呱叫著,似在嘲諷著自己,周圍其他人的目光更是令她如芒在背。
皇帝沒說話,看上去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端起茶盅,慢慢地以茶蓋拂去茶湯上的浮沫。
“在禦前,說氣話?”趙讓的語調陡然變冷。
“……”顧太夫人再次啞然無聲,心中惴惴不安。
她跪在宮門前是為了代顧淵向皇帝請罪,因此在宮門前說的那番話,其實也相當於是在禦前了。
這是禦前失儀。
趙讓隨意地甩了下手裡長長的銀白拂塵,涼涼地提醒道:“顧太夫人,你還是想好了再作答比較好。”
怦怦!顧太夫人的心臟在胸口亂跳,一下比一下猛烈,瞳孔翕動,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臉上的表情精彩變化著,糾結的情緒顯而易見,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心中大都有數了。
連顧策是不是她親生的問題,都能糾結成這樣,那麼,答案隻有一個了——
顧策果然並非顧太夫人所出,是顧家以媵妾之子充作嫡子繼承了爵位!
眾人神情各異,表情複雜。
誰也沒想到一道祖告孫的折子竟然引出這麼一樁侯府秘聞,在禦前,就是定遠侯府想輕輕揭過也不成了。
一旁的族長趕緊撩袍跪了下去,跪在了顧淵與顧太夫人之間。
“皇上,”族長麵露忐忑之色,氣息紊亂,急急地解釋道,“顧策並非庶出,是老侯爺的原配所出。”
“這小戚氏隻是……”他蹙眉想了半天,方才徐徐地擠出了兩字,“繼室。”
不,她不是。顧太夫人在心裡呐喊著,反駁著,乾裂發白的嘴唇微動,這幾個字就在她唇邊,差一點就要喊了出來。
顧太夫人的眼前又一次浮現了長姐熟悉而又陌生的音容,心臟一陣陣的絞痛。
十五歲那年,她認識了顧宣,第一眼看到他時,她就喜歡他,但是顧宣眼裡、心裡都隻有長姐。
她實在不明白長姐到底有什麼好,想不明白顧宣到底喜歡長姐哪裡,為此她日日糾結於心,哪怕後來長姐死了,依然是她心頭的刺。
她此生的魔障!
顧太夫人渾濁的瞳孔中一片混亂,情緒近乎癲狂,飛快地醞釀起一場可怖的風暴,身子抖如篩糠,連那五翟冠上的滿頭珠翠也不住地顫動著,發出細微的簌簌聲。
這出大戲陡然間又峰回路轉了。
水閣內的其他人全都默不作聲,靜靜地冷眼旁觀著,而馮家兄弟現在自顧且不暇,根本沒心思關注顧家的這些糟心事。
“繼室?”皇帝略一挑眉,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隻是轉頭問大太監趙讓,“顧宣可曾續弦?”
趙讓微微蹙眉,做出回憶的樣子,搖了搖頭:“並無。”
顧宣續娶是不需向朝廷報備,可他若要為繼室請封誥命,就必須上折。
皇帝輕輕嗤笑了一聲,俯視著跪在地上的族長,沉聲道:“你可知在禦前撒謊,是欺君之罪?”
其他人心頭也同樣存疑,麵麵相覷。
畢竟誰也沒聽說過老侯爺顧宣還有過一位“原配”,很顯然,是這顧安為了避免“以庶充嫡”的罪名,怕侯府被奪爵,才硬是把媵妾說成了原配。
也唯有皇帝對麵的楚翊一派雲淡風輕,唇角一直保持著一抹清淡的笑意,如和風霽月,溫暖而和煦。
羽睫微微低垂,似乎看著棋盤上的棋局,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皇上……”族長想解釋什麼,可皇帝不想聽。
皇帝皺起花白的眉毛,視線掃向顧太夫人、顧簡與顧族長三人時,那淡漠無情的眼神仿佛在看螻蟻般,臉上沒有絲毫的動容。
皇帝冷冷道:“顧家不僅以庶充嫡,還有欺君之罪,罪上加罪,無可辯駁。”
趙讓在一旁唏噓地搖頭,似在說,這定遠侯府簡直是膽大包天,不知死活。
“……”顧太夫人與顧簡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似的,想辯解,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母子倆的臉上寫著同樣的絕望。
“父皇,既然罪上加罪,除按律處置外,當另罰,罰其子孫三代不得科舉入朝,如何?”楚翊的嗓音和煦清醇,信手落了一子,棋盤上的黑子咄咄逼人,全不似他儒雅溫和的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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