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太夫人剛說完,一聲清脆的笑聲就輕輕地響起,打破了原本那種沉凝的氣氛。
顧燕飛的這笑聲在顧太夫人聽來十分刺耳,像是耳膜被針反複地刺了好幾下。
顧太夫人攥緊了手裡的佛珠串,忍不住看向顧燕飛,問了一句:“你笑什麼?”
顧燕飛一手托腮,笑容嫣然,如花瓣草尖上的露珠般清麗動人。
她慢悠悠地說道:“曾祖父早年聚兵並州,後歸順太祖皇帝,又隨太祖北伐,破京城,守東北兩州,功勳卓著,太祖方給了顧家這定遠侯爵。”
這一番話說得族長與族老們也頗有幾分熱血沸騰,連連點頭,尤其是五十歲以上,幼時經曆過前朝那段苦日子的人,更是露出了追憶之色。
下一瞬,顧燕飛的語調陡然一冷,輕笑著問:“你們要掙,是打算怎麼掙?”
她的目光輕飄飄地自顧簡身上掃過,“你是文能提筆安天下,還是武能上馬定乾坤?”
“論騎射,怕是連我都不如!”
顧燕飛歎息著搖了搖頭。
她這麼一說,所有人都順著她的目光看向了顧簡。
此刻,顧簡的臉色難看極了,兩側額角暴起一根根青筋,怒氣充盈於皮膚之下,導致他的身體細微地顫抖不已。
不僅是族長,在場的族老們也都是看著顧簡長大的,顧簡文不成,武不就,既沒上場考過科舉,更從來沒有上過戰場,也就是八年前顧策出事,才讓顧簡白撿了這爵位。
顧簡要真有本事,也不至於會弄丟了爵位,也不至於承爵八年都沒一點拿得出手的軍功。
不似顧淵,小小年紀就進了軍營磨礪,前兩年隨禁軍去沿海清剿倭寇,就曾立過大功,也就是先帝不喜,當時才沒能升遷,這不,今上登基才一年,顧淵就已經鋒芒畢露,升到了四品千戶,現在更是立下了救駕之功,很有幾分顧堯、顧策當年的風采。
眼看著形勢因為顧燕飛三言兩語又起了變化,顧太夫人麵沉如水,瞪著顧簡,示意他說點什麼。
顧簡也真的開口了,氣急敗壞地說道:“顧燕飛,你個攪家精,家裡就是因為你才不得安寧!”
時至如今,顧簡還不知檢討。
族長失望至極,毅然拍板道:“長房顧策乃元配嫡出,顧淵又是顧策唯一的嫡子。這家業由長房繼承,明正言順。”
族老們已經聽族長解釋過了,也都知道了顧太夫人是繼室,顧策是前頭的大戚氏之子,此刻他們再聯想這對大相徑庭的兄弟,不免有種原來如此的唏噓。
不!顧太夫人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呐喊,帶著幾分歇斯底裡地尖聲道:“顧策他降敵!”
平日裡雍容端莊的婦人此刻臉上難掩刻薄之相。
族長淡淡地反問道:“那麼,朝廷可有決斷?”
“當年弟妹以顧策降敵為由上折,先帝可有定罪?”族長嘲諷地看著顧太夫人。
“……”顧太夫人仿佛喉頭被堵住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世人皆知顧策有罪,可先帝確實沒有正式定罪。
族長盯著顧太夫人晦暗不明的眼眸,又道:“顧簡誣告、欺君,兩罪並罰,這才奪爵革職,這可是皇上今日親口禦斷的。”
“要是說顧策有罪,不能承襲家業,那麼顧簡更不配!”
顧簡被族長這番話說得羞惱萬分,隻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族長也不看他,環視了周圍的其他族老一圈,問道:“大夥兒怎麼說?”
族老們每每想到顧簡弄丟了爵位,就覺得心如刀割,既心痛,又憤怒,更有幾分怨艾。
此時此刻就算是平日裡與顧簡走得近的幾位族老,也不站在顧簡這邊了,紛紛出聲表態:
“族長說得是。”
“顧簡犯下彌天大罪,人品有瑕,實在是當不起家業。”
“家業要是到他手裡,怕是要全數敗完了。”
“……”
就連老侯爺顧宣的幾位庶弟也都站出來表態,全都選擇挺顧淵。
一時間,顧淵成了人心之所向,眾望之所歸。
族長滿意了,雙目炯炯,趁熱打鐵地拍板道:“那我就代宣堂弟做主,以後宣堂弟這一脈,就由長房顧淵繼承。”
“按照祖製,由繼承家業的一房繼承七成產業。”
“長房占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