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倆一起走到了兩個蒲團前,齊齊地跪下,鄭重地對著前方的祖父母的兩道牌位喊道:“祖父,祖母,孫兒(孫女)給兩位請安了。”
兄妹倆對著牌位跪拜,磕頭,最後依次把手中的香柱插入前方的三足銅鼎中。
氣氛莊重肅穆。
“好!”族長在一旁拈須,一副塵埃落定的豁達,嗬嗬地笑道,“你們祖母在天有靈,看到你們兄妹倆和和美美,兄友妹恭,淵哥兒前程似錦,她想來也能瞑目了。”
族老們紛紛附和著,圍著顧淵叮囑了一番,讓他莫要辜負先祖的期盼雲雲,氣氛其樂融融。
顧燕飛立在香案前,抬手在前方那道寫著“戚朝寧”名字的牌位上輕輕擦過,指腹擦過那縈繞在牌位上的白光,細細地感受著那縷微弱的魂魄。
她可以想象,祖父勢必付出了常人無法想象的心血,才能留住這縷魂魄,為他們的親祖母尋得這一線生機。
原本,祖父應該是想讓子孫的香火一點點地溫養祖母的魂魄,這是個好方法,但至少要百餘年才能讓魂魄凝實。
而更好的方法是“正名”。
讓原本不存在於世的替身獲得屬於她的名位與身份,讓她的名字堂堂正正地出現於世間,記錄在族譜中、牌位上,讓後人記住她的名字。
唯有如此,才能讓替身擺脫“替身術”的禁錮,獲得真正的新生。
就像現在。
隻需要再溫養些時日,祖母就能重歸輪回了。
當顧燕飛收回右手後,轉身時就對上了不遠處顧淵那雙含笑的狹長眼眸,劍眉星目的青年在幾步外對著她招了招手:“妹妹,走吧。”
顧燕飛嫣然一笑,快步跟上了顧淵一行人,衣袂飛揚,步履閒適。
眾人出了祠堂後,夕陽已然落下了一半,彩霞漫天,如織似錦。
“今日真是勞伯祖父以及眾位族老費心了。”顧淵對著族長以及一眾族老們拱了拱手,舉止得體,不卑不亢,“還請諸位留在府中幫忙主持分家事宜。”
“如今長房隻有我和妹妹相依為命,很多事還得仰仗族裡。”
顧淵平日裡寡言少語,但不是木訥,他在軍中那麼多年,見過的上峰同袍各色各樣,也經曆過各種場麵,他又怎麼會不懂這些人情世故呢,從前不過是懶得為之罷了。
看在族長以及族老們的眼裡,隻覺得顧淵從前是少年桀驁,如今經曆過這一番風風雨雨,顧淵長大了,也成熟了。
族長滿口應承,心裡略有幾分唏噓,更多的是讚賞。
落後了兩步的顧燕飛走到了顧淵身旁,落落大方地說道:“堂伯祖父,顧家出了這樣的大事,以後族中應當守望一心。大哥跟我說過,從小蒙族中長輩照看,時刻銘記於心。”
她先說了一番冠冕堂皇的漂亮話,然後才轉到正題,“大哥一直叨念著,想為族中置辦族田,修建族學。”
族長與族老們皆是一驚,喜形於色,全都熱切地望向了顧淵,沒想到他竟然如此有心。
顧燕飛接著道:“我顧家雖是行武起家,但亂世武將,盛世文臣。日後,皇上要擇賢而用,必會大興科舉,重用文臣。”
“族裡各房各枝都好,我們顧氏才會好。”
她這話聽得族長心潮澎湃,熱血沸騰,其他族老們也似乎都看到了自家兒孫金榜題名的那一日,全都露出了向往之色。
顧淵眉眼一挑,看著妹妹的眼神愈發柔和,默契地接口道:“伯祖父,我想拿出一成產業為族裡置辦這些……”
“好孩子,你和你大哥都是有心的好孩子。”族長欣喜若狂,略帶幾分急切地打斷了顧淵的話,對著顧燕飛與顧淵讚不絕口,隻恨不得把這對兄妹給供起來。
他們顧氏是有個爵位,但爵位是屬於顧堯、顧宣這一脈的,其他族人溫飽無憂,卻並非個個富貴,族裡也不乏讀不起書的孩子以及無依無靠的孤老孤兒。
以後,族中多了顧淵置的祭田與族學,就大不一樣了,祭田所出可以撫恤孤老、養育孤兒,族學可以培養族中子弟,也免得那些天資聰穎的顧氏子弟因為家貧讀不起書而被埋沒。
族老們也交頭接耳地議論起這件事,每個人的眼睛中都閃著灼灼的亮光,神采飛揚,甚至於,今日顧家被奪爵的陰霾都掃去了大半。
顧淵又道:“伯祖父過譽了。”
“都是一脈同宗,一榮俱榮,族中繁榮昌盛,才是家族興盛綿延的長久之道。”
這番話說得是大義凜然,句句都為了族裡,聽得族長與族老們更為受用了。
族長一臉欣慰地拍了拍顧淵的肩膀,笑容明朗地滿口承諾道:“淵哥兒,你放心,好好當你的差,其他的事,我們這幾個老骨頭都會盯著的。”
本來,族長就會留在府裡盯著分家的事宜,以免出了差錯,現在是更上心了,就差指天發誓了。
其他族老們也不甘落後,你一言我一語地應承著。
對於他們來說,這也確實是涉及到了他們自身的利益。
今天顧淵親口允諾分出一成產業給族裡,那麼顧淵分到的產業就勢必會關係到“那一成”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