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上下,火燒火燎地疼。
撐著胳臂站起來,謝厭冷眼瞧著麵前凶神惡煞、口吐汙言的一群人,從劇情中得知自己現在正麵臨的境況。
“庸醫害人!庸醫害人哪!大夥兒都來瞧瞧,庸醫治死人了!”
“孩他娘,你死得好慘啊!你這庸醫,我一定要殺了你!”
“這仁心館不得了哦,前頭剛想要謀害貴人,現在又出了人命,沒本事就彆出來害人啊!”
嘈雜聲吵得頭疼,鼻腔處皆是周圍人身上紛雜的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幾欲作嘔。
謝厭伸手抓住案上的茶杯,“啪”地一聲狠摔在地,“都閉嘴。”
小八:“哇,大大好霸氣!”
彆人看不見小八,謝厭倒是瞧得一清二楚,這小東西正在他肩膀上嘚瑟得一閃一閃的。
許是因為素來好欺負的小大夫突然發威,周圍人都被震懾噤聲,尤其是剛才一直撒潑發瘋的患者家屬。
謝厭壓根不管他們,徑直上前幾步,來到患者麵前。
患者是位婦人,年約四十,此時躺在一張草席上,麵色青白,手捂腹部,口中偶有穢物吐出,且股間衣裙處隱隱沾上黃褐色與血色的物事,聞其味,觀其狀,應是血糞無疑。
若是再不及時醫治,定要去見閻王了。
“你彆碰我娘!你滾開!”一發髻散亂的少年趴伏在婦人身旁,偷偷抹淚,見謝厭接近,悲憤大喊。
“廣丹。”謝厭沉聲喚道。
剛才一直護著謝厭的小藥童聞言,立刻應了一聲,“公子,請吩咐。”
他約莫十三四歲,麵容略顯稚嫩,淡眉大眼,瘦鼻小嘴,臉頰嬰兒肥,看起來極為圓潤可愛。隻不過剛才患者家屬鬨事,為了維護謝厭,他免不了受了幾拳,額上還磕青了一塊。
“倒一盞濃茶來!”
廣丹立馬去內室取濃茶,謝厭則從案上取來紙筆,提筆就寫。
“你還想乾什麼?”那患者的丈夫抹了抹眼淚,憤然大喝,“你害我家婆娘還不夠嗎?你還想怎麼害她?”
“你這惡毒的庸醫,我娘今日要是死在這,我定拉你去官府衙門告狀,讓你償命!”
兩人一直叫喚,邊哭邊向圍觀百姓訴說謝厭的惡毒行徑,卻從未想過要將婦人抬去其他醫館醫治。謝厭心中有數,不為所動,在廣丹取來濃茶之時,方子已成。
他接過濃茶,將藥方遞給廣丹,“去看看可有新鮮韭菜或是羊血,若是有再取來,若是沒有,你按此方去煎藥。”
廣丹已然六神無主,自然謝厭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濃茶在手,謝厭俯身,在男人與少年的推搡辱罵下,穩若泰山,左手掐開婦人口腔,右手一翻,濃茶頓時灌入婦人喉管!
“你給我娘喂的什麼?”少年怒紅眼眶吼道。
“聽他剛才吩咐小童,好像是濃茶,不過濃茶也能治病?後麵還有什麼韭菜、羊血,謝小大夫怕不是瘋了吧?”
“這仁心館的名聲恐怕要毀了!”
圍觀百姓嘰嘰喳喳議論紛紛,謝厭喂完濃茶後,又伸手在婦人身上按了幾處穴位,而後迅速退開幾步,眾人還未反應過來,隻見那婦人突然抬起腦袋,“哇”地一聲吐出一大灘穢物,直往眾人衣裙鞋尖上濺去!
“啊——”一陣陣短促的尖叫此起彼伏,眾人推搡著離了遠些,可一直站在婦人麵前的男人及少年卻被噴了個徹底,惡臭穢物從脖頸處直流向腰腹。
“嘔!”兩人終於忍不住,躲遠了開吐,哪還顧得上譴責謝厭。
倒是周圍看客不嫌事兒大,直嚷嚷著婦人要死了,還時不時偷瞧一眼冷靜站立一旁的謝厭,既有幸災樂禍之人,也有擔憂悲切之人。
仁心館在這條街上建立已有數十年,其間救治過許多人,受其恩惠的人不少,但現在根本沒人敢幫忙說話。
謝家乃杏林世家,謝厭如今所穿身體名曰謝宴,才二八年歲,醫術卻已出師。他爹死得早,他自小由大伯謝縈撫養長大,謝縈是宮裡的禦醫,一生無子,一直待他猶如親生,且將自身所學傾囊相授。
謝宴自己也肯努力,兼有天賦,醫術功底相當紮實,隻是年歲太小,缺乏經驗,本打算外出遊曆幾年才回來繼承醫館。
隻不過,前些日子,謝縈被皇宮裡的爭鬥波及,成了替死鬼,罪名是謀害貴妃,已被盛怒的皇帝當場斬殺。這仁心館乃謝宴祖父所建,由謝宴生父繼承,現歸於謝宴名下,暫且未受波及,但該來的總是會來。
如今又出了醫死人的事情,仁心館肯定要倒,謝小大夫也要被問罪。
這是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謝厭熟知劇情,目前麵臨的事情正是謝宴一生悲劇的開始,而他,則要從此刻,改變謝宴的命運。
至於謝宴大伯謝縈之仇,他遲早會報。
“衙門辦案,閒雜人等退一邊去!”被圍得水泄不通的醫館外有衙役高聲喊道。
眾人自行讓出一條道來,幾名衙役腰掛長刀,手握刀柄,闊步向謝厭走來,為首的衙役高大魁梧,掃了一眼草席周圍的汙穢之物,看向謝厭。
“你是仁心館的謝宴?”
適才廣丹去鄰家借了新鮮韭菜過來,謝厭吩咐他去煎藥,自己正俯身搗鼓韭菜汁,聞言眼睫輕抬,黑白分明的雙眸仿佛能看透人心。
“正是在下,大人若是要將在下捉拿歸案,也不急在一時,倒不如等一等,救人要緊。”
他說得慢條斯理,可卻叫人情不自禁遵從了他的話,紛紛靜待左右,除了極少部分的人仍在小聲辱罵。
高大衙役曾受過仁心館恩惠,這種時候自然能幫則幫,便讓其他衙差疏散人群,還仁心館一個清靜。
百姓雖被趕出醫館,但依舊在門外圍觀,謝厭完全不作理會,將搗好的韭菜汁再次灌入婦人口中,而後起身後退幾步,並提醒衙役:“離遠些。”